穆先衡先是嗤笑一声,道:“这般谎话,也只有你被她迷了神才会信!半夜跌倒昏迷,她怎么没死在外边,还有力气爬回来?”
穆先文把几处细节一说,穆先衡果然接连发问,他都一一答了,还反问道:“难道大夫也替她作假?丫鬟的母亲正好也随她的意思去生病?还有隔壁的妇人,也正好替她说谎。”
连连冷笑,穆先文道:“这可厉害了,我的一个外室,倒成了无所不能的人了。”
穆先衡皱眉道:“果真?”
穆先文道:“兄长不信亲自使人去查就是了。”
穆先衡当然不信,他道:“我叫人随你的人去查问一番。”
穆先文欢喜道:“若真如这般,大哥可要答应我将她纳入府。”
穆先衡面色平静,道:“不忙,先待我查了再说。”
园娘这样的谎言,穆先衡才不信没有破绽可寻,若真是丝毫没有错处,这般缜密心思,那可真要好生提防。
穆先衡派了人跟着穆先文身边的小厮去查证,他与庶弟两个还留在书房里,他道:“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我只问你,钱氏那里,你如何交代?”
穆先文道:“我一个大男人,要纳妾而已,还要交代什么?”
轻哼一声,穆先衡挑眉斜眼道:“你就不怕钱氏挠花你的脸。”
“她敢!”一撸袖子,穆先文仰头道:“哪有制伏不了的泼妇!”
穆先衡语带讥讽道:“我就看着你怎么跟钱氏说。”
穆先文道:“她若晓得我要养外室,自然要闹,若是纳妾,名正言顺,有什么好闹的。”
穆先衡不管这个,他起身道:“且等我的人回来再说,你也会去吧。仔细已经走漏了风声,叫钱氏知道了,有你安生日子过!”
穆先文眼神猥琐,有些畏惧,加快了步子,忙往西南院子去,生怕钱氏真知道了动静,这事就办不成了。
穆先衡也赶着去荣贵堂用膳,步伐也不慢,兄弟两个并肩走了一段路。穆先文忽然想起一茬儿,便问道:“大哥,仙仙是怎么知道园娘去跟了钱氏?”
维护自己的女儿义不容辞,穆先衡道:“你自己敢做,还怕别人看到?许是哪天你跟她两个在外不检点被仙仙看到了也说不定,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敢拿这些事玷污我女儿的眼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会子穆先衡算是拿出了长兄如父的气势,吓的穆先文一颤,也不敢再多追问,忙告了辞,往西南院子去了。
穆先衡阔步往荣贵堂去,心里也直犯嘀咕,怎么乌糟事儿都叫他女儿撞上了,他单纯可爱的仙仙呐,外面的和家里的男人都是坏男人啊,只有亲爹是好的,可不能遇上穆先文这样的浪荡子被骗了呢!
到了荣贵堂,杜氏和穆筠娴两个正在说话。
穆筠娴给杜氏修剪指甲,给她修得椭圆,一边儿修一边儿道:“我就说爹他没这么快来罢。”
杜氏嘟哝道:“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内宅里自己房里的事不操心,尽赶着操心别人的事,你三叔三婶手里捏了钱,没说对几个小辈表示表示!”
倒不是杜氏要争银钱,而是不喜欢三房总是索取,没有付出,像吸人血的虫子一样。
正巧穆先衡进来了,他没叫人吱声,便听到了这两句话,他轻咳两声,挑起帘子往内室走去,一副笑脸道:“仙仙怎么知道爹要晚来?”忽略掉杜氏的抱怨,不与她拌嘴。
穆筠娴鼓鼓嘴,甜甜地唤了一声“爹”,拿了干净帕子给杜氏擦手。
问她怎么知道?她当然知道。
穆先文明明去了宣北坊,却没把人处理了,外室的事儿到现在还没尘埃落定,如青又说是三房的人去拦的穆先衡,他能清闲的下来?
各自揣着心思,杜氏让人去打了干净水进来,穆筠娴吩咐人传饭,三人坐在罗汉床上。
丫鬟端了铜盆进来,温热的水冒着腾腾热气,三个人先后净了手,擦了手,差不多次间里饭也摆上了,杜氏携着穆筠娴先出去,把穆先衡撂里边,让他自己个儿孤孤单单地走出去。
上了饭桌,还没动筷子的之前,穆先衡就感叹道:“女儿大了就不贴心了。”
杜氏呛他道:“不是不贴心,是不贴你的心,我瞧着女儿长大了越发贴心。”
穆先衡吹了吹胡子,有些哀怨地看着穆筠娴道:“仙仙,为何你只贴你母亲的心,你瞧瞧,爹的心都冷了。”
穆筠娴来不及说话,杜氏哼了一声,瞅穆先衡一眼道:“等你真心冷的那天我亲自贴你的心!”
穆先衡眉头拧着,动了动胡子,道:“你看你在孩子面前说的什么话?”难道真盼着做寡妇不成?
杜氏举起牙筷,夹了一片带皮儿的酱鸡肉到穆先衡碗里,道:“女儿大了,自该避讳着,她做不成你的棉袄,我这个做妻子的对你好些,还不成么?”
穆先衡扫杜氏一眼,这是对他好么?罢了罢了,跟妇人计较,总是没完没了。
杜氏瞧穆先衡肯老实用饭了,高高兴兴吃了起来,男人老了就变磨叽了,吃饭之前也要闲言碎语两句,待她哄上一哄,方肯罢休。
用过晚膳,一家子一起去后边留园里消食。
留园是专门留给老夫人住的院子,冬天院子里冷,便锁上院门不开,等开春了就收拾出来,让卫静眉住进来。
穆先衡道:“花花草草都泛青了,夫人可要准备着让母亲住进来了。”
杜氏道:“知道了,家里的事还需要你说提醒么?等春猎过了,我就让母亲搬进来。”
穆先衡长“嗯”一声,道:“春猎出去活动活动也好,咱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出去动动身子骨了。”
杜氏全然不理穆先衡,而是和穆筠娴两个说着春猎的骑装,以及其他女儿家用的东西。
穆先衡想插嘴,可是一听到各种胭脂水粉,他思来想去都插不上嘴,等他想到能说什么了,母女两个已经说到下一个话题去了。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岁月不饶人,以前那个牙牙学语,还能骑在他肩头的小丫头长大了。
一阵凉风刮过来,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凉意,穆先衡搂着杜氏的肩膀,不让她继续往前走,道:“回去吧,有些冷了。”
杜氏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穆筠娴,还冲穆先衡抱怨道:“就你怕冷!月亮正好,山好水好,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