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明萱便被段嬷嬷叫了起来,令人准备了香汤服侍她沐浴更衣后,簇拥着她去了戚氏的上房。
戚氏穿了件簇新的宝蓝色绣西番莲暗纹褙子,正坐在主位与家里的几个管事婆子说话,瞧得陆明萱依礼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件素色衣裳进来,身无点饰脂粉不施依然照得整间屋子瞬间明亮了许多,不由笑道:“咱们家二姑娘可真真是漂亮!”
不光嘴上称赞,心里更是在想着,也就只有这样天仙般的人儿,才能配得上二姑爷那样风流俊俏的男子了,二人可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陆明萱双颊微红,屈膝给戚氏行了礼,才笑道:“爹爹与两位弟弟怎么不见?姐姐说了今儿必要回来的,也不知道多早晚能到,我还想早些瞧见我们旺哥儿呢。”
戚氏笑道:“老爷带着他兄弟两个去外院了,今儿个虽是姑娘的好日子,却与爷儿们没多大干系,他们父子三个留在里面也是添乱。”
母女两个闲话了几句,说曹操曹操到,陆明芙带着旺哥儿回来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足够陆明芙恢复身体与身材,也足够旺哥儿长成了白白胖胖的壮小子了,把陆明萱稀罕得不行,抱了便不肯撒手。
不多一会儿,客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来了,除了陆家的一些亲朋本家以外,陆中显好几个同僚的夫人也来了,当然更多还是凌孟祈同僚下属们的夫人,场面比预想的还要热闹几分。
今日给陆明萱行及笄礼的赞者是高副指挥使的长女,司者是定国公府的另一位旁支姑娘,正宾则是陆大奶奶,后者不光人来了,还带来了一支羊脂玉的五蝠簪子,说是陆老夫人赏陆明萱的及笄礼物,但陆明萱却早已自陆老夫人事先打发来见她的人口中知道,那簪子是宫里罗贵妃赏下来的。
陆明萱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本来因宁王的关系,她都已决定讨厌罗贵妃到底了的,偏罗贵妃又一再的向她表达自己的善意,让她做不到彻底的讨厌她……这种感觉,她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才能形容,于是只能带着几分逃避的心思暗想,且先这么混着罢,等几时混不下去了,又再做打算!
晚间送罢客人后,陆明萱方回到自己的屋子,凌孟祈来了。
他给她的及笄礼物也是一支羊脂玉的簪子,陆明萱想起罗贵妃赏她的那支簪子便是羊脂玉的,不由暗忖,凌孟祈虽一心怨着罗贵妃,在审美上倒是与罗贵妃一脉相承,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母子天性”?
不过这话陆明萱很聪明的没有说出来,只是问凌孟祈:“这些日子你又要忙给公事,又要忙我们成亲的事,累坏了罢?我瞧你眼圈都熬黑了,我前儿听家里妈妈们说,外面有专门给人办红白喜事的铺子,要不,你就找那些人帮忙罢,至多多花点银子而已,总比人累坏了强。”
凌孟祈笑道:“你别担心我累着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事,娶的还是我做梦都想娶的姑娘,再累我也乐意,只是我不知道该找谁做主婚人才好,本来我们指挥使倒是最好的人选,偏他说这样的喜事他向来不搀和的,高副指挥使是媒人不可能,端王我若开了口他应当愿意,可我不打算让人知道我是他的人,国公爷与世子爷又算你的娘家人……”
他一脸的头痛,“还有知宾先生我也没想好该找谁,这人必须得心热嘴甜,长袖善舞会来事儿才成……幸好帖子我都已发得差不多了,家里也已布置妥当了,我成亲的衣裳也已得了,不然我更要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哎,你说,我会不会是从古至今自己给自己张罗婚事的第一人?这样也蛮不错,等到将来给我们的儿子女儿操办婚事时,不要任何人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什么事都做了!”
陆明萱先听得他说‘我会不会是从古至今自己给自己张罗婚事的第一人’时,还禁不住满心的心酸,等到听到他后半句话后,心酸立刻被啼笑皆非所取代了,瞧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哪像有半点伤怀的?不由也笑了起来,红着脸娇嗔道:“是你自己说的啊,将来可别想反悔!”
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也禁不住越发的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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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感冒得越发厉害了,昨晚上咳得我心都要碎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早上一大早就抱医院去了,喂药又折腾得他满身大汗,之后一直都很粘我,我只能尽量不断更哈,请大家千万见谅,么么大家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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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大婚
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秋雨来,阴雨绵绵的,直到九月十四才放了晴。
戚氏不由双手合十念佛不绝:“一直担心这雨会下个不停,这下可好了,赶在送嫁妆之前停了雨,明儿总算不必担心嫁妆被淋坏了。”又笑道:“也是老夫人会选日子,竟像是算准了似的,也是二姑娘福气好,连老天都为你久雨而停。”
陆明芙在一旁笑道:“可不是,我前儿过来前,还听我婆婆说,她小时候曾听家里的老辈人说过,送嫁前刮风下雨,成亲时风和日丽,是再好不过的吉兆,刮风下雨象征着从前的苦难和不如意,风和日雨则象征着以后的顺利和圆满,寓意着从前的种种苦难和不如意都随着出嫁而烟消云散,以后的日子只有幸福和美满。最怕的就是送嫁前风和日丽,成亲时刮风下雨了,那就寓意着从前的幸福欢笑都像那好天气似的,一去不复返,以后的生活只会充满种种的困难和风波,可见妹妹的确是个有大福气的!”
因着陆明萱出阁,她已于两日前住回了娘家来,旺哥儿则留在了家中由颜八太太暂时照管,她虽舍不得儿子,但想着妹妹一辈子就出嫁一次,她若不回来帮忙,一是道理上说不过去,二来她也难以心安,妹妹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别的不能为妹妹做,难道在妹妹出嫁前多陪陪她都做不到了不成?
陆明萱闻言,虽对陆明芙的天气说很不以为然,毕竟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里,下雨的日子实在太多,谁事先又能算得准呢,难道就因此不成亲了吗?总有人是送嫁前风和日丽,成亲时刮风下雨的,难道那些人的生活都不如意不成?
不过好话人人爱听,她也不例外,遂红着脸抿嘴笑道:“如此就承太太和姐姐吉言了。”心里则在说,不管明后日天气如何,她与凌孟祈将来都一定会很幸福的!
母女几个说了一会儿闲话,陆陆续续有人来给陆明萱添妆了。
戚氏当初已经历过送陆明芙出嫁那一遭,陆明芙如今也是过来人了,不用事先说定,母女两个已配合默契的将客人们都招呼得面面俱到,最重要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如今凌孟祈已是正四品了,又是锦衣卫,今日来的宾客们谁不给几分脸面谁心里没有几分忌惮,都是笑脸迎人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不知道多和气,连陆氏族中一些爱说酸话的人,如今也只敢在自己家中嘀咕几句,在陆家是万万不敢再说的了。
临近开席前,上次奉卫玉华之命来给陆明芙添妆的全妈妈再次领着几个穿戴体面的妇女来了陆家,这次却是为陆明萱添妆而来,随行的还有春暄。
卫玉华给陆明萱的添妆是一对三尺来高的火红珊瑚树,与上次给陆明芙添的价值差不多,关键价值还是次要的,难得是脸面,王妃娘娘打发人送来的添妆呢,又岂是旁的能比拟的,不必说也引来了宾客们的啧啧称羡声。
不过陆明萱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对珊瑚树,而在春暄上,卫玉华不喜欢婆子近身服侍,以免叨叨得她烦心,所以春暄与夏晖素来都是寸步不离她左右的,今日春暄却被她打发来了自家,也不知是不是她有什么要紧事与自己说?
陆明萱因趁戚氏并陆明芙与全妈妈等人说话儿时,将春暄带到了旁边的厢房说话儿,“春暄姐姐与夏晖姐姐一向都跟卫姐姐孟不离焦,秤不离砣的,今儿怎么来了我家,莫不是卫姐姐有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的话让你带给我的?”
春暄低笑道:“果然瞒不过萱姑娘,我们娘娘的确有话让我带给姑娘,前番您去探望我们娘娘时,她不是跟您说,我们殿下在小世子和小郡主出生之后不到十日,便与她说要停了石侧妃等人的避子汤药吗?这事儿前几日不知怎么的被我们家大舅爷知道了,二话没说将殿下约到外面去打了一顿,我们娘娘知道后,先是十分担心,怕大舅爷脱不了干系,也怕殿下因此与她生分了,后来一想,凭什么明明先受委屈的人是她,到头来还要她来委曲求全?索性把自己的憋屈与不痛快通通与殿下说了,还说要与殿下和离,不但自己离开王府,连小世子与小郡主也一并带走……”
以卫玉华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不奇怪,事实上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只是说到这里,春暄却有意顿住不说了。
这就好比讲故事讲到一半,恰勾得你挠心挠肺的她却不说了,陆明萱不由大急,忙道:“后来呢?哪有春暄姐姐这样,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你再这样,我下次见了卫姐姐,一定告诉她专门与你寻一个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姐夫,让你着急一辈子去!”
春暄被说得红了脸,也是卖够了关子,这才继续笑道:“殿下自是大急,说什么也不肯与我们娘娘和离,还说什么都答应她,我们娘娘遂趁机说,她不喜欢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石侧妃进门在她之前便罢了,殿下那几个姬妾比石侧妃跟殿下的时日还长,也罢了,她再容不得她们也只能容下她们,但她却决不能容忍端王府以后再进新人,也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女还不满周岁呢,庶子庶女的就要一个接一个的出生了,让殿下自己看着办!”
“殿下听罢我们娘娘的话后,考虑了一夜,最终还是做出了承诺,除非宫里有旨意,否则府里不会再进新人,在小世子和小郡主满三周岁以前,府里也不会有其他女人生孩子……这下看姓石的女人还要怎么嚣张,真以为比我们娘娘进府早,就能要我们娘娘的强了?也不想想,嫡就是嫡,庶就是庶,我们娘娘身为端王府的主母,若连她一个妾室都奈何不了了,这主母也趁早别做了!我们娘娘说感谢萱姑娘一直记挂着她,不时的打发人去给她请安,如今也好叫姑娘放心,待明儿姑娘得了闲时,千万要去府里坐坐。”
春暄说到最后,饶极力遮掩,眉眼间依然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意满志得与幸灾乐祸来,显然对端王府如今的现状极为满意,对卫玉华的大获全胜极为自得。
然看在陆明萱眼里,却莫名想到了前世有一次定国公府宴客时唱的一出戏《薛平贵与王宝钏》,戏演到最后,所有人都在为王宝钏终于与夫婿团聚了,还做了王后,从此以后苦尽甘来而称赞不绝。
“宝钏有福了,做了王后!”
“不枉苦守十八年!”
“也是玳瓒公主贤淑,宽宏大量!”
有一位夫人却冷笑:“原来王宝钏吃糠咽菜,麻裙包土,苦熬整整十八年,得到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结局而已!”
当时陆明萱还小,经历的事也少,并不明白那位夫人何以会这般说,今日听罢春暄的话,却忽然明白了,虽然这两件事其实并没有共通之处,虽然卫玉华过得远不如王宝钏那样艰辛,虽然石侧妃并端王的姬妾们也不是后来者,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也是无辜的,陆明萱依然明白了。
在这场妻妾之争中,石侧妃等人自然是输家,可卫玉华也未必就是赢家,真正的赢家只有端王一人而已,——为什么这世道要对女人这般残酷,对男人却那般宽容?
陆明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一直到春暄与全妈妈都离开了好久,她依然精神恍惚。
陆明芙见状,因趁众人都不注意时悄声问她:“你怎么了,自春暄姐姐等人离开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王妃娘娘那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端王殿下与石侧妃等人又惹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