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别来无恙 北南 2539 字 14天前

顾拙言道:“怎么没把你俩喝成痛风?”

“我靠,对兄弟别那么大仇恨。”连奕铭故作小蜜,伸手扫扫顾拙言的肩膀,“反正开完会别走,我等你噢。”

顾拙言颇觉恶心,烟也没工夫抽了,回会议厅继续开会。灯光全打开,亮堂堂的,区领导压轴来走个过场说几句,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这边开三天会,gsg那边三天没露面,助理发的邮件多如小广告,顾拙言坐在位子上目冷眉淡,领导说什么完全没听,只想暗骂苏望那孙子。

五点多钟会议结束,一散场,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蠢蠢欲动,低的想攀高的,强的想猎弱的,落幕的片刻便纷纷张罗起后续的约会。

顾拙言没空应承,旁人抛来橄榄枝、英雄帖,他均以身体不适推脱掉,转头就到四十楼的法国餐厅找连奕铭看酒。

内里的贮酒室,顾拙言本来没太大兴趣,发现是一批黑皮诺就走不动了,既然是请罪,他专门拣一瓶精之又精的,开瓶一尝:“这不行,不喜欢黑醋栗的味儿。”

连奕铭嫌他事儿多,肉痛地声明道:“最多开三瓶,不能一晚上干我一百来万吧?”

“谁想干你。”顾拙言自己挑,一边挑一边聊。他们长大后都忙,相聚起来也仅有吃吃喝喝的时间,不像小时候,闲得蛋疼,一激动坐着飞机能跨越大半个中国。

贮酒室里信号不好,挑选完回餐厅,顾拙言的手机霎时响起来,他看见来电显示就感觉没好事儿,不情愿地接了:“喂?妈。”

“三天没去公司?”

薛曼姿女士今年芳龄五十三,从首席执行官的位子上退下来,美其名曰回归家庭,尝一尝做恬静小女人的滋味儿,实则垂帘听政,亲儿子旷班三天都别想瞒过她。

顾拙言编道:“苏望得了点急病,我替他开会。”

薛曼姿不欲追究:“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索菲,跟铭子吃个饭。”顾拙言说。他在外面单住一套公寓,自在,一般非诏则懒得回家,薛曼姿这会儿打来估计是想诏他觐见。

“喝酒了吧?”当妈的什么都清楚,“几点吃完,我叫司机接你。”

顾拙言看看表:“九点吧。”

总不会平白无故叫他回去,因为薛曼姿和旁人不一样,别的家长怕儿女工作辛苦,叫回家是慰劳。而薛曼姿的思维是,无事不必牵挂家里,免得耽误工作,估计上辈子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

别是鸿门宴,顾拙言问:“什么事儿?”

薛曼姿答:“算是好事儿。”

不清不楚的,实在不像薛曼姿的做派,顾拙言皱了皱眉。搁下手机继续喝酒,窗外是高空夜景,刚七点,黑得透透的,北方的冬天就这副操行。

远方的夜空闪过一点光,是飞机的航行灯。

顾拙言引尽杯底的一口黑皮诺,和连奕铭聊起来上个月去重庆出差,在国金中心的酒店房间俯瞰长江和嘉陵江,那景色很美。连奕铭呲儿他,废话,那是重庆,你去上海还有黄浦江,去杭州还有西湖呢大哥。

南方绿水青山就是好,顾拙言道。

连奕铭说,我看榕城最他妈绿。

话说劈了,一时间沉默得只剩舒缓的大提琴音,服务生上菜都有点不敢开口,连奕铭又为彼此斟一杯,抱歉道:“怪我酒后胡言,我明天就找找关系为你挖条江。”

顾拙言笑了:“吃吧,我早饿了。”

飞机在国际机场着陆,近十小时的飞行,夜间抵达,几乎每位乘客都一脸倦容。滑行结束,停稳后乘客陆续下机,慢慢的,仅头等舱里剩着一位。

闹了五六个钟头的胃痛,吐过,空乘询问道,同学,是否需要联系地勤叫医生来?那人哑着嗓子拒绝,缓了缓,裹上羽绒服起身往外走,兜里掉出登机牌,名字是庄凡心。

不凡的凡,开心的心。

一出机舱,凛冽的寒意立刻袭来,庄凡心空荡的胃部绞得生疼,步伐也变得虚浮绵软,稍不留神,咕咚摔在了接驳廊桥上。

他爬起来拍拍土,坚持着走进航站楼,甫一踩上地面便感觉一阵解脱,心里也踏实了。这才反应过来,空乘称呼他什么,同学?

庄凡心十几天后即将过二十七岁生日,同学实在不敢当,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一般旁人喊你同学或问你是否还在念书,并非你模样多嫩,只是因为你打扮得比较朴实无华。

他坐飞机舒服第一,运动裤加帽衫,睡觉的时候还戴个很傻帽的蒙奇奇眼罩,估计像是个留学生。

接机的人不算少,让归来的人在黑夜里减轻些寂寞,庄凡心一出来便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环顾一圈,在人群中望见招手的裴知。

要不是胃还有点痛,他绝对要百米冲刺飞过去。

近在眼前时,好友相顾片刻眼鼻俱酸,紧紧拥抱住,裴知抚摸着庄凡心的后颈,又酸又怜地喊了好几声“宝贝儿”。

庄凡心佯装受不了:“让别人听见以为我和你有染。”

“怎么?”裴知松开手,“和我有染很委屈你?”

俩人噗嗤傻笑,庄凡心苍白的脸色泛起一点红光,眼中血丝密布,尽是疲惫,然而五官底子摆在那儿,甭管怎么折腾依然天生的精致立体,这么一杂糅,倒有一股病美人儿的虚弱态。

笑容收敛后,庄凡心搭住裴知的肩膀朝外走,脚步摩挲地面,周遭相见相拥的亲热,循环不尽的机场广播,在层叠包裹的余音中他轻松道:“我现在挺好的。”

裴知“嗯”一声,这句挺好无论真假,总之是希望旧事勿提,他反搂住庄凡心的腰,走出航站楼迈进寒风中,掀开崭新的一页:“以后会更好!”

驱车离开机场,庄凡心一路盯着车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繁华到诡谲,陌生到生怖,伴着十二月呼啸干燥的大风,叫他心头猛跳。

庄凡心在伦敦参加一场比赛,结束后直接飞过来的,绷紧的弦从高度紧张中骤然放松,被神经性胃痛折磨得半死不活。这会儿落地见到故友,漂泊感褪去,那份疼痛也一点点减轻了。

他留心路标:“是去酒店么?”

“是。”裴知说,“我让你去家里住,你不要,住酒店有什么意思。”

庄凡心道:“我怕打扰外婆休息。”他摸出手机给家里报平安,一边说,“安顿好了再登门拜访,毕竟外婆是我偶像耶。”

耶你个头,裴知骂他,骂完又问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庄凡心上机前就一天没吃饭,在飞机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但他走马观花地望着这座惦念多年却没到访过的城市,心悸虚寒,除却满齿苦味寻不到丁点胃口。

后半程倦怠复萌,庄凡心靠着车门蔫巴不语,眼也合上了,驶入酒店车库时才被轮胎尖锐的摩擦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