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别人,其实是指的几个小青年。他俩这行为压根瞒不住人,大概到了第三天,就有两三个小青年也干上了这活。他们也挺聪明,每次票买的不多,分着买个三五十张,也在电影开场前卖。
可惜的是,小青年哪里有小孩子惹人喜欢?尤其还有乐乐这个大杀器在,他们的生意一直没曹飞他们好。这几个人还想堵过他们,但许乐早看出来了,直接就放了话,一起干有饭吃,不一起干,那谁也别吃。
小孩长得漂亮,一点都没威胁力,几个人还在当回事。许乐直接跟他们说,“不知道什么是投机倒把吗?一抓一个准,我和我哥哥可都不够十四岁,抓进去了不过看守所,进去还能有碗饭吃呢,省的天天在外面挨饿受冻,你们都有十八了吧,听说能判死刑呢。你跟我们磕,你值当吗?”
几个没出息的就萎了。为首的一个大高个还赔笑着说,“这不是日子难吗?找个发财的路子,我们也是吓唬吓唬你,没真想干什么?行了,两个孩子,过日子也挺难,咱们闹腾啥。就这样吧。”
说着,就挥挥手带人走了。
自那天后,两边倒的确相安无事。并且有其他人想过来分杯羹,这大哥就直接给收拾了。后来几天话多了,才知道他姓王,剩下两个都是他亲弟弟,平时两个孩子就叫他王大哥。
可王大哥再不错,曹飞显然也是不想把生意让给他的。一天稳打稳赚十五块钱,一个月就算有高有低,也有三四百块钱,别说对曹飞,对任何人都是笔大财富。
许乐知道这么简单说说是劝不住曹飞的,此时的曹飞就像是在沙漠中久行的人遇见了水,怎么可能放弃。他叹口气,跟他好声好气商量,“现在就算每天早上七点过来排队,可售票员上班也要八点,咱们八点都上课了。你怎么买票啊。”
曹飞没吭声,闷头骑了一会儿,眼见黑妹从前方过来接他们了,这才说了句,“总会有办法的。”
可这个办法,谁也想不出来。第二天报道,曹飞又抓紧时间卖了一天。等着第三天正式上学,就算彻底没了机会。
开学要重新排座位,这一年,曹飞的个子蹭蹭蹭的往上长,如今已经有一米五四,在同龄人中是最高的。无疑被老师安排到了最后一排。许乐才一米三五,是标准的小萝卜丁,纵然他抗议半天,老师还是没答应他跟曹飞坐一起——站那儿都不一定能看清楚黑板,他被调到第三排,跟刘丽丽坐一起。
这样,许乐就不能盯着曹飞了。他知道曹飞下了大课间就跑了出去,等到上课才回来,然后等他下节课想要找他的时候,他又跑了出去。
早上下了学,曹飞就把书包递给他,揉着他的脑袋说,“你自己回去吃饭吧,帮我把书包捎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去。就跟奶奶说,老师让我写作业吧。”
说完,也不跟许乐说,他就跑了出去。许乐连张口问的时间都没有。他有些叹气的低了头,拽着曹飞的书包往老曹家走——黑妹交代他今天中午回老曹家吃饭。
而在家里,黑妹专门下班回了一趟曹家,将上二班的曹玉武和罗小梅堵在了家里。她向来泼辣的很,就直接问曹玉武,“老子养儿子是不是应当应分的?”
曹玉武知道这是个坑,哼哼唧唧不肯说话,可黑妹可不怕他,直接问他,“你不说话就是说不应当应分了?那你干嘛还住在咱爸发的房子里,吃着咱妈做的饭?”
“你这话说的,我们不住这里,妈多孤单。”罗小梅在那儿添了句。
黑妹直接就喷她,“我们这是代表老大和老二家说话,你家到底是哥说话还是你说话,要是哥说话算数,你就闭上嘴。”
罗小梅为了那金耳环,对老太太倒是一片和气,可看黑妹就没那么客气了。当场就要发飙,还是曹玉武哼了一声,把镇住了,曹玉武说,“边去,没听说正事呢。”然后他回头问,“弟妹,你来家也半年多了,我知道你有想法,你想说啥就说,别兜圈子了,我粗人一个,听不懂。”
“那我就直说了。”黑妹看着他,“你知不知道飞飞过年捡了一个月的垃圾?”
这话一出,曹玉武就愣了,连老太太都有些发愣。黑妹说,“你多久没正眼瞧瞧飞飞了,你知不知道孩子的手上刚冻疮就二十多个,整个手背都青紫的肿起来,为的什么?就为了一个月挣十二块钱。”
曹玉武也是要面子的人,当场就腾地站起来,找不见曹飞,就冲着黑妹喊,“谁让他去的,这破孩子胆子不小啊,老曹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等他回来我打死他。”
黑妹听了就笑,冲着比她高大半头的曹玉武说,“老曹家的人被你丢光了才是。明明自己挣着工资,吃着咱妈的退休金一分钱不出。孩子亲妈拿命挣出来的钱,全攥自己手里去了,半点不往外漏,我问问你,咱妈才多少钱,一家一个月要吃多少,小远的奶粉多少,就算飞飞不用学费,杂费,他要不要买本子笔?要不要穿衣服穿鞋?你真好意思一点不剩,孩子没钱心疼他奶奶,不捡垃圾干什么?!跟你要你给吗?”
这话根根都是刺,曹玉武听着脸都红,他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一家人,算这么清楚干什么?”
黑妹紧接着问他,“那一家人,你出点钱养养自己儿子行不行?我们俩又不在家住,再说,我说句实在话,一个月三十块,我们还真看不上。难不成你还防着咱妈?”
曹玉武还想推脱,老太太却就势抱着曹飞哭了起来,内容句句都不离开她早死的丈夫和曹飞刚去世的妈。曹远一听奶奶哭了,也跟着嚎了起来,那小家伙战斗力太强,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的哭声。
黑妹冲着曹玉武伸出了手,“拿来吧。不出点钱,总把该孩子的拿过来。”曹玉武一副无奈的扬子,“我又没花,我这不是帮他存着呢,你说你这是干啥,哭什么哭,行了行了,我替儿子存钱还存错了,成了,给你吧。”
罗小梅一下子就疯了,抓着他就说,“你不说这钱以后给咱儿子上学吗?你怎么……”曹玉武哪里愿意这话露出来,直接一把推开她,进屋将存折给了老太太,“妈,你也是,你要钱就要啊,弄这出干什么,还让弟媳妇教训我!行了,我上班去了。”
说完,他就披上棉袄想走。黑妹可还挡着他呢,黑妹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放桌上了,“开学了,我家乐乐中午回家时间不够,就在家吃了。这是乐乐的饭钱。哥,刚才那是孩子的钱,你把你和嫂子的饭钱交了吧。还是原先的量,一家十五,怎么样?”
这回曹玉武可真不想答应了,他想用强的,可黑妹干了多少年农活,劲儿也不是一般的小。黑妹就挡在大门前冲着他说,“你不给,就别走,等着你领导问你为啥迟到,我给你解释去。”
曹玉武挥拳头,黑妹就说,“你打就是了,你可想好我怎么出这个门。弟弟不在家,大伯打了弟媳妇,你试试人家怎么说?再说,俺家可不仅有小伟呢,俺叔伯兄弟可不下五六个,你手下来试试?你敢碰着我一点,你就别说了,连罗小梅家我都敢砸了。你不是拿着俺大嫂的赔偿费想养自己儿吗?”
罗小梅被吓得不轻,连话都不敢说了。而曹玉武,打也不成,走也走不了,迟到一次一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曹玉武对着黑妹瞪着眼睛比铃铛大,却也没找到其他的法子。只能愤愤的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块钱,仍在地上,“给你了,行了吧,你个败家玩意娘们。”
黑妹就势就起了开,曹玉武骂完就冲了出去,将门狠狠地甩上了。黑妹不在意的捡起钱,塞到老太太手中,冲着罗小梅说,“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我就是在玉文面前不想这么做就是了。妈,您可拿好,以后每个月,我替你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许乐上楼的时候就碰见一脸暴躁的曹玉武,秉持着不给别人留把柄的心思,许乐痛快的叫了声大伯。曹玉武没应,倒是停了下来,眼睛从许乐脸上看到了他手上,然后视线就停留在了许乐的手中,曹飞的书包上。
曹玉武问他,“曹飞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啊,许乐立刻换了台词,“老师收的作业太多了搬不动,让飞飞帮忙呢,我饿了,就先回来了,他一会儿就回来。”
给老师帮忙,向来被小学生们视为人生中最大的荣幸。这事儿曹玉武说不出半个不字。他哼了一声,算是听到了,就大步下楼了。许乐留在原地,等着曹玉武不见了,再往上走,不过心里祈祷,曹飞可别这时候回来,撞上可就麻烦了。
只是,他有些困惑,曹飞到底上哪儿去了?
上了楼进了屋,因着刚吵完架,屋子里还显得氛围不太好。小屋的门紧紧关着,想也是罗小梅在里面。老太太还抹着泪,不过倒不像是不高兴,反而有些欣慰的意思,抓着黑妹的手说,“还是你啊……我就想着自己儿,自己儿,到头来却委屈了飞飞和小远啊。”
黑妹劝她,“妈,您已经过得够好了。家属院里您这个岁数的,哪个不是享福了,您如今还操着心带着孩子,说真的,我和玉文都心疼您呢。再等等吧,等着小梅那个生了,看看哥是不是松松口,要是行,您就带着飞飞两孩去我们那里吧,也让我们好好伺候伺候您。”
这话说的老太太别提多妥帖了。她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拍着黑妹的手,显然也是想这么做。许乐瞧着屋子里八成短时间内没人理他,就到一旁去看曹远,这小子正在吃自己的脚丫子呢,还品的吧唧吧唧挺有味,许乐瞧着就乐了,寻思这也是没照相机,要是有的话,照下来等他大了给他,八成能卖不少钱。
曹远还不知道许乐的阴险计谋,瞧见他来了,就放弃了自己的脚丫子,开始在小床上翻腾,以脑袋铲地的动作站了起来,冲着许乐倒下。许乐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把人接住了,结果这小子以为玩游戏呢,高兴了,直接对着许乐的嘴巴吧唧一下。
许乐当场就愣了。这……这是他这辈子的初吻啊。就让曹远刚吃过脚丫子的嘴巴给夺去了。巨大的灾难降临在他身上,许乐只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旁边曹远哪里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还在许乐怀里乐得喷口水呢。
旁边终于说完话的黑妹过来,就瞧见这一幕,还挺高兴的说,“你别说,小远就死活喜欢乐乐,每次见了他都笑个不停。这俩孩子真好。”许乐转头抱着胖嘟嘟的曹远直接塞进黑妹怀里,自己去厕所发闷去了。
曹远在后面还有些不愿意,他现在会蹦词了,只是说不清,在后面叫,“乐……乐……”许乐低着头,才不肯承认自己活了三十多年,还会那么纯情,想把初吻留给爱人呢!
等着黑妹叫吃饭了,他才抹抹嘴巴,自己念叨,“小孩不算,小孩不算,小孩不算。”念完三遍出去,老太太正拿着个碗往外夹菜,还唠叨,“你说他老师什么活这么多,飞飞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孩子可饿坏了吧。”然后又冲着许乐说,“等会飞飞回来提醒他吃啊,我都给他放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