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到了家曹玉文才宣布要去广州的事儿,结果遭到了家里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埋怨。他买的火车票是明天上午的,这代表着,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呢。黑妹数落他,“这要将近两天两夜呢,总要准备点吃的喝的吧,你们的换洗衣服也要装包,哦对了,钱,我马上去取。”

家里顿时热闹起来。曹玉文气定神闲的坐在饭桌上吃饺子,同时叮嘱杜小伟,“我不在,你可看好了你姐和我妈,生意的事儿暂时缓缓,等我回来再说。”杜小伟点头说,“姐夫,你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招呼着黑妹早早起来蒸了大包子,一个是早上吃方便,另一个可以捎上在路上再吃两顿。又让杜小伟把曹飞的小推车给检查检查,加固一下,去的时候倒是没事,可要是进了货回来,半路坏了可就麻烦了。那边还招呼着要走的三个人赶快趁热吃包子,还要看着曹远,省得他吃多了。

家里屋里正热闹,在院子里修推车的杜小伟却突然跑了进来,冲着曹玉文喊,“姐夫,那边来了一群人,冲着咱家来了,为首的那个,我怎么瞧着像是柳芳!”

这一句话就让全家人静了下来。曹玉文放下了筷子,老太太放下了擀面杖,黑妹放下了手中包了一半的大包子,在喘息之间,就听见外面的声音到了耳旁,然后在嘈杂的议论声中,门被敲响了,有人喊着,“乐乐,乐乐,我是妈妈,你开门,求你开门吧。”

这屋子里,就算是常年在外见世面的曹玉文和杜小伟,也不过是个男人,他们怎么会理解女人的弯弯绕,只有许乐明白,真正的道德绑架来了。这怕是柳芳早就找人盯着他们,结果瞧着昨天他们买了火车票,以为他们要走人,才找了这个时机,来逼迫他们就范。

黑妹性子急,撸起袖子,拿着擀面杖就说,“我去把她赶走,一天到晚净恶心人,什么妈妈,他管过乐乐吗?”

许乐当即就从后面抱住了她,“干妈,别去。”黑妹着急地说,“就听着她在外面这么喊?我昨天刚放了心,这学校里没几个人看见那电视,她在这儿这么闹腾,附近的人还不都得知道?咱家还能住得下去吗?”

黑妹说着,柳芳的声音又从门口传了进来,“乐乐,乐乐,妈妈知道,你恨我跟你爸爸离婚,恨我走的时候没带上你,妈妈都理解你,可求你别迁怒到你弟弟身上,他才六岁啊,我把他抱来了,你出来瞧瞧他,你看看他,你怎么狠心让他走啊。乐乐,我知道你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我知道你想逃开,可乐乐啊,这是你弟弟的一条命啊,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救救他,我给你跪下,我给你认错好不好?”

门外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姐,在旁边听着说,“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啊,你就是前天电视上那个吧。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自私,你起来,你一个当妈的,十月怀胎生了他,还对不起他了?你给他跪下,他受得起吗?就没见过这么自私的孩子,亲弟弟都不管,我看肯定是这家人也不怎么样?你一瞧就是个良善人,人善被人欺啊,养不出这么个孩子来!”

后面立刻有了附和声,曹远人小不知道何时跑到了窗户那儿,大概听着有人骂他哥哥不高兴,冲着一群人就喊,“不准说我哥哥,你们才是大坏蛋呢!”

他这一喊,就有人在外面说,“有人,他家有人,这是故意不开门呢。”黑妹吓了一跳,立刻把这破孩子抱了下来,旁边的杜小伟立刻过去把窗户关了,呼啦一下,把窗帘子给拉上了。屋里立刻暗了下来,大门,窗户上都想起了砰砰砰的敲击声,整个屋子仿佛被人群包围了。

老太太一头就想往外冲,“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我老婆子跟她拼了!”

杜小伟也撸了袖子说,“我去赶他们走,没有这么逼人的。”

许乐则突然镇定了下来,喊住了杜小伟说,“出去干什么?咱们跟她一个带着病孩子的人打架吗?那不是更中计了吗,她巴不得呢!她不是要舆论逼死我们吗?那就看谁弄得过谁?干爸,打电话给曾律师,让他带着能联系上的所有记者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曹玉文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拿话筒,可立刻又回过神来,去看许乐,“乐乐,叫记者来干什么?咱们能说什么?这女人太会做戏了。要不忍忍吧,咱们在家里忍忍,等着庭开了,法院判了,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乐装作轻松的样子说,“干爸,你忘了,咱们有上次法院的判决书呢。等着记者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看看就成了。那个故意伤害罪,刚开庭就要一个多月,你看外面这样,我瞧着小吃街和菜市场的人不少,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道要挨着一个月啊,谁受得了。把判决书拿出来,他们好歹信服点。”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老太太也说,“给曾律师打吧。咱也不能老不吭声,有理咱也得给人知道才行啊。”曹玉文想了想,的确没坏处,就将电话打了过去,把情况说了说。

曾元祥一听倒也干脆,说他最晚半小时到,到了会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现在家里等着,千万别事先开门。

一家人就这样陷入沉静中,外面的声音丝丝毫毫都传入到耳朵里,柳芳在门口哭泣,很多人在说闲话,还有人在咒骂,说他们道德丧失,为富不仁,狼心狗肺,不是东西。说到激动处,有人拿着石头开始砸他们家的门,咚咚咚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回响,显得特别渗人,小远被吓着了,躲在老太太怀里问,“奶奶,坏人们怎么还不走,咱们叫警察叔叔吧,把他们都赶走。”

曹飞害怕许乐难受,想劝他,却发现不过一眨眼间,他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上楼去找,看见他从书房里出来。曹飞张口想安慰他,许乐却拉着他在二楼窗户上往下看,指着外面的里三层外三层,问他,“你知道在一群人中突围,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吗?”

曹飞莫名其妙,问他,“什么?”

许乐笑着说,“这你都不知道,没看《少林寺》啊,一根棍棒足以。这群人啊,看着这么理直气壮,这么维护柳芳,其实都是乌合之众,只要自己稍微受点疼,立刻就散了。”

曹飞一听就知道,许乐这是被外面的人气大发了,他拍拍许乐瘦削的肩膀,开玩笑的说,“行,等会出去,我就把咱家的拖布杆拿着,那可是钢的,给你护法。”

许乐一听就乐了,真的拉着他去找东西。曹飞正怕他难受,也就陪着闹了一会儿。等着东西找到,曾元祥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说是他和记者都到了,目前已经挤在了人群里。曹玉文不知道许乐要干什么,只能将电话交给了他,许乐说,“那就让他们好好记录,录音录像,我出去啦。”

曾元祥还想劝他两句,许乐就放了电话,一边叮嘱曹玉文将判决书拿好,一边指挥着曹飞拿着棍子打开门。曹飞愣了一下去看曹玉文,许乐立刻说他,“开啊,你看我干爸干什么?”曹玉文瞧着许乐那副样子,心里觉得这孩子八成被气坏了,要跟柳芳面对面,他能拦着,可他不想让孩子憋着,于是叮嘱黑妹和老太太看好曹远,带着杜小伟也跟了上去。

门在一声咯吱声中洞开。这时候是上午十一点,阳光无所保留的洒了进来,被大门隔绝的那些声音,几乎在一刹那间涌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柳芳的哭诉,他们的辱骂,当然,还有他们的表情,看热闹的,鄙视的,嘲笑的,许乐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然后目光,终于定格在了柳芳身上。

她穿着件白色的衬衣,没有化妆,看着特别的温柔,她的怀里,抱着个小男孩,长得跟他有五分相,并不胖,有些瘦弱,脸色特别难看,此刻正病怏怏的窝在那里,瞧着就不对劲。

瞧见他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说了句,“他来了。”柳芳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像是希望成真,她的眼睛几乎立刻冒出了希望的光芒,她叫了一声“乐乐。”就仿佛弱不禁风,又似气力用尽一般,砰的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外面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柳芳用红肿的跟桃子似得的眼睛看着他说,“乐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胜胜吧。你看他才这么小,你怎么忍心?”她推着小孩说,“胜胜乖,叫哥哥,你求求哥哥,求求哥哥救救你。”

那孩子声音特别细小,听话的叫了许乐一声哥哥,然后又用那双跟许乐特别像的眼睛,看了看他妈妈,在得到鼓励后,再回头对许乐说,“哥哥,求求你。”

许乐仿佛情不自禁似得,蹲下伸手去抱他。没想到柳芳却在同时,立刻把金哲拉入怀里,身体向后摩擦着地面退了退。她和许乐伸直的胳膊间,就出现了让人尴尬的一段距离。柳芳立刻想解释,许乐却噗的一声,笑了。

他站了起来,就那么俯视着柳芳,毫不留情的说,“真宝贝啊,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可从没对我这么紧张过呢。当然,你也从来没这样抱过我,你嫌弃我在土里玩,身上脏,总让我一边去。可是你看,你却这样紧紧地抱着他。可你连我抱他都这么防备,你却让我给他捐献一颗肾,这太不公平了吧。”

柳芳一听就觉得有些坏事,她试图去解释,可许乐根本没停下。他看着外面的里里外外的那么多人,对着柳芳说,“妈妈,我是该这样叫你吗?我都十二岁了,可是这个词语,已经在我生命里,绝迹了七年了。即便干妈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我都快忘了这个词怎么念了。妈妈,你听着习惯吗?”

柳芳不自然的笑笑,“自己儿子,有什么不习惯的。”

“可你没当我的是儿子啊。妈,你对着媒体说,我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捐肾还反悔,让弟弟,”许乐顿了一下,“我居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妈,他叫什么?”

许乐指着那小子。柳芳没想到许乐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她有些搞不清楚了,就答了两个字,“胜胜。”

“胜胜是吧。”许乐接着说,“您跟所有人说,我让胜胜失去了最好救治的时间。你看,现在这么多人围着,都是来骂我的。可妈,我请你念在我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念在你整整七年不曾管过我,您能当着我的面跟大家说说,这是真的吗?”

许乐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外面想要听见里面的声音,也没人说话,大家都听得真真的。不少人就真的去看柳芳,柳芳连看也没敢看后面人的目光,她的眼睛注视着许乐,她想猜猜许乐这么心平气和问她是什么原因,可惜,许乐的眼睛漆黑漆黑的,黑的见不到底,就像是深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她耽误时间太长了,许乐就特别慵懒的叫了声,“妈?”

柳芳像受了惊吓似得回过神来,给出了答案,“当然是真的。你那时就是答应了。”

许乐那张嬉笑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悲伤的表情,他的眼睛累含着泪说,“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为了你的二儿子,不惜让我失去身体健康,也不惜抹黑我的名誉,可妈,我才十二岁啊,你这么对我不觉得残忍吗?我特别想知道,你想过我以后怎么办吗?你哪怕是想过一点点?”

“当然想过。”柳芳立刻说,“当时不就答应你送你留学吗?乐乐,”她八成是觉得许乐掌握话语权太久了,开始重申她的观点,“你当时答应妈妈了,我才不继续给胜胜找肾源的,乐乐,你也是我儿子,妈妈也不忍心,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留两个总比走一个强吧。”

杜小伟听了立刻就不干了,将手里的判决书抖落出来,“放你妈的狗臭屁。什么时候说的,张嘴就是谎话。咱们官司才打完十天,判决书都在这儿呢,你也敢瞎说。同志们,”杜小伟当即就站在门口的凳子上,冲着外面的人说,“这个女人,一个月前把我们一家告上法庭了,说是要许乐的抚养权。她是亲妈,有着巨大的优势,可她却输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律师当庭揭穿她要抚养许乐的目的,是要许乐一颗肾。这个案子有据可查,判决书就在这儿,你们任何人也可以到函城的法院调阅,看看庭审辩论的时候,她都说过什么。”

外面的人一听,就嗡嗡议论起来了。这时候的人,对法院还挺迷信的,法院都不判她带走孩子,别不是真有隐情吧。旁边那个一直在煽风点火的女人,眼见着不好连忙帮着说,“为什么打官司,不就是你们答应在前,反悔在后,她没办法才会想这个办法告你们,要不律师怎么知道他在北京的儿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