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澈澈,有如山间细细的一汪泉,与这一捧阳光极配。
虞沉的目光都在那颗糖上,没有说话。
她竖起两根手指,动作很小还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姿势对不对……向你保证,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虞沉:“还有别的话吗?”
“还有……我翻遍了整个书包,只剩草莓味。”
他一伸手,捡起那块糖果放在嘴边,伸手一捏就塞了进去。果真是草莓味,甜腻腻的,他一向费解水果糖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
糖纸还被捏在右手心,左手已经快一步覆在了她的发顶,他下意识想要狠狠的揉一把,却在意识到这个动作的那一秒停住,中途改道,轻轻的蹭了两下:
“傻死了。”
*
天黑的越来越早,放学的时候夜幕已然彻底降临。
虞沉和徐若茶并排着走出校门口,还在争论着回家问题。在虞沉连续几天与她“碰巧”顺路之后,她终于开始怀疑,并再三表示不用他送,从学校到家里满打满算二十分钟,两人又不是真的顺路,这么做总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
虞沉不以为然,指责她将世人眼光看的太重。
徐若茶不善言辞,解释不清楚,绞尽脑汁的想理由争辩。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吵吵嚷嚷,直到拐过路口,虞沉被一个黑衣男人拦住。
来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精致考究,态度非常好。
他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那人叫他虞先生,他叫那人陈叔叔。
宛如水龙头被一秒钟收紧,一切带有烟火气的情绪都被收敛起来。虞沉拍了拍徐若茶的肩膀:“你先走。”
徐若茶什么都没问,礼貌的与两人道别。
陈贤右手一伸,恭敬的指向街角对面的黑色奔驰,很低调的车型,隐在大都市繁华街区的车来车往中,毫不起眼。
虞沉跟在他身后,一路默默无言。
后排的车门被候在一旁的司机打开,他跨步坐进去,溥修永早已经等在了里面。
虞沉开口,神色平静:“舅舅。”
司机上车,陈贤也在前排坐好。溥修永没有说话,点了个手势,车子缓缓的驶出去。
车子里有牛皮味道,暖气开的很足。
溥修永:“听说你爸爸把她接回去了?”
虞沉随意的一笑:“迟早要滚蛋,有什么所谓?”
溥修永皱眉:“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某天方煜对他说的话:你爸说了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就算她进了门又有什么?
倒让他说了个准,一语成谶,现在那女人不仅登堂入室,孩子都抱了回来,只怕肚子里还有一个。可笑不可笑?
“我知道的还没有舅舅多,舅舅就别看我笑话了。”话虽是调侃的意思,语气却是铺天盖地的冷意。
溥修永叹一口气,“阿沉,听我的话,别同你爸爸闹。”
虞沉不接茬,他继续:“你爸爸的性格我多少也了解,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却最疼你。孩子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什么,但这终归是他的自由,别说我,就是你也没权利干涉。”
“我不在乎他有多少孩子。”
“那你这是闹什么?阿沉,你不小了——”
虞沉打断了他的话,突然发问,声音幽幽:“舅舅,难道你不恨吗?”
溥修永身子一震。
“我妈是怎么死的,那个女人又为什么敢堂而皇之的占了她的位置?……你不恨吗?”
车内的气氛终于再度沉寂下来,溥修永被问的哑口无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车子一路驶到一家高档会所,门外树荫遮蔽。环形花园中有流畅的古琴声传出,里面是独立的别栋古典阁楼。谁在里头等着,虞沉心里有数。特意请他舅舅出山,这种事也只有他做得出。
侍者引路,掀开帘子,虞晔就坐在里头品茶。换下了千篇一律的西装,他今天穿着灰色的休闲服,衣服甚至不成套,头发随意的梳理了一下,不似往常那样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没有随行的秘书司机,没有成堆的文件和成千上亿的数据。虞晔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等着与儿子一同简单的吃一顿晚饭。
只是父子俩谁都没有率先打招呼。
溥修永紧随其后进来,虞晔这才像发现了来人一般,放下茶杯,“来了,修永。”
溥修永道:“姐夫。”他一拍虞沉的肩膀,意味不言而喻。
人一到齐,菜品流水般上来。两个男人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生意上的事。吃到一半,虞沉的筷子甚至没有挪动一下位置。他拿着手机,点开uc浏览器首页一遍又一遍的刷,手肘支在窗边,头都不抬一下。
古琴的声音还在继续,叮叮咚咚如高山流水,令他想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回家了没有……
虞沉把联系人列表从头到尾翻了几遍,这才后知后觉两人以“朋友”相称,到头来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虞晔看了他好几次,终于皱起眉来:“哪里来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