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肠百结之下,宇文澈用毛笔勾画出宇文清的轮廓,被刚好进宫的赫连煊发现,他随意敷衍,说她是自己做梦看见的仙女。
她是丞相府被发卖到青楼的庶出小姐,刚刚苏醒,便要迎接欺侮和羞辱。
怡香院拍卖第一夜,赫连煊从二楼的雕花围栏淡淡一瞥,却意外发现她是皇帝画中的女子。
一掷千金,她成了他掌中的棋子,一朝入宫,四目相对,她从愕然到改变初衷,执意承欢一探究竟。
一向荒淫无道的皇帝却是三言两语,将她打发回了丞相府。
多年的纵欲无度和服食丹药,两天之前,宇文澈刚被太医告知,他只有不到三年的寿命。
相依为命二十年,他们了解对方的一切喜好。即便宇文澈始终不承认,可在后来和相府众人周旋的日子里,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宴会之中,她千百次涉险,每一次都能够全身而退。
他的保护无处不在,敏感聪慧如她,又怎会毫无察觉?
前世的救护之恩,二十年相依为命的朝夕相处,这一世的生生错过,命运开的这个玩笑,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压抑最痛苦的秘密。
“卡。”
秦丰的一声喊将徐伊人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沈薇已经微笑着抹了脸上的泪水,朝着工作小妹一脸温柔的道谢。
想起那一夜后台休息室跋扈尖刻的她,再看着此刻一脸温柔和气的她,徐伊人恍惚间觉得那一次像一个梦境。
眼下沈薇迈着优雅的步子缓步到了她面前,笑意盈盈道:“很期待你的表现!”
柔和谦虚的语气就像一个亲切的知心姐姐,边上的一众人在在赞叹她演技的同时,自然又是对她的温柔性情打心眼里的喜欢。
徐伊人弯弯唇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侧过身子走到了镜头画面之中。
服饰和妆容都落了下乘,饶是秦丰此刻心里也是有些为她担心。
其实从他心里来说,沈薇如今表现出来的气质,丞相府的大小姐宇文婧一角更适合她。
秦月容嫁给宇文丞相做了继室,而她前面的夫人是天曜皇朝当今皇帝的胞妹荣安公主。
荣安公主身子弱,当年生产宇文婧落下病根,不过半年香消玉殒。
纵然后来秦月容做了当家夫人,这一位大小姐却是一直养尊处优。身为当朝皇帝的外甥女,宇文婧表面温柔可亲、典雅守礼,一直是京城贵女公子们交口称赞的典范。
不过一个是被他一路捧红的小花旦,一个是他眼下最为赏识的演技实力派,手心手背都是肉,还真是难以取舍。
秦丰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视线之中的徐伊人已经是缓缓仰起头来,目光稍作逡巡,定在一处,声音清脆、一字一顿道:“民女心仪宁王殿下已久,大胆献唱一曲,望殿下垂怜……”
那看向空中的目光,虽说饱含期待,却是十分坚定。
正是宇文清在宇文娇和太子的欺压之下,心绪百转,求助于四皇子君临江的一幕。
身为皇帝已故爱妃之子,君临江温和仁厚、良善宽和、名满京城。只要他施以援手,太子自会退避成全,而宇文清原本也已经从他淡淡的一瞥中看到了怜悯和同情。
丞相府的小姐,即便庶出身份,她的处境,也着实有些太可怜了些。
唇角淡淡的浮现出一抹笑,依旧是望着那个方向,徐伊人轻启粉唇,婉转缠绵的声音已经流泻在众人耳边: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随着她声音一起,现场的窃窃私语、嘈杂之声已经是慢慢消退,那犹如露滴竹叶般意蕴悠长的声音带着一些感伤愁绪,缭绕回旋。众人的目光也是不自觉落在她身上,似乎依稀间可以女子泛舟江上,歌声飘荡。
这一刻,她眼眸里散发出的光彩,足以让所有人忽略掉其他所有的一切,那声音里蕴含着女子最动人最纯真的感情,以至于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的让每个人怦然心动。
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种感觉。她不开口站在那里,也许并不是多么的引人注意,可她一旦入戏,却是能紧紧地抓住每个人的眼球。
沈薇原本胜券在握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华服广袖里一只手不自觉紧紧握住,心里也是怨愤升腾。
徐伊人出了镜,现场有人不自觉忘情到拍手鼓掌,对上她柔和浅笑看过去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真的觉得你唱得太好了!这样嘈杂的环境,清唱会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你的声音好有画面感,徐伊人,我都要变成你的粉丝了肿么办?”紧跟着开口的一位男生有些面熟,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是《逍遥剑》中的一个逍遥门弟子,他们一起上过《娱乐星天地》那一期节目,好像是叫做孙景田。
“对啊,真的好好听。”面上带着谦虚的笑容一路到了边上的人群里,耳边嘈嘈切切的声音依旧是不绝如缕。
勾着唇浅浅微笑,心里却是忆起了从前练习这一首歌的画面。
她在音乐上面并没有多少天赋,每一首歌都是跟着反复练习无数遍才能出来以假乱真的效果。
尚在京华的时候,她原本被告知要出演一部古装剧里面的女三号,那一位女三号在剧中恰好也是用这一首古老的情歌来表白。
为了更好地演这个角色,她将这一首歌听了无数遍,可最终当她兴致勃勃要出演的时候,却是连一句话的解释没有被别人给替代掉了。
要知道,所有的成绩和荣耀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到来。
欢呼惊叹的他们,也许看到了这一刻她精准的意蕴和歌词,可哪一个又能最先想到以往的那些辛苦和付出呢?
边上的沈薇声音淡淡的“呵”了一声,待秦丰走到近前,已经是主动开口道:“秦编,这故事里宇文清前期和后期变化很大,我觉得我和伊人应该各自将两幕戏都试一下,这样也才好判断到底哪个驾驭起来更驾轻就熟嘛?”
秦丰听了她的建议,神色一愣,看向了边上的徐伊人,后者微微点头,神色淡淡道:“我没有意见。”
得了应允,到了休息室沈薇却是心里有些烦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