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脚都快冻僵了,匆忙地说:“她现在病着,你别跟她争辩。我们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就是了,反正她也不能做什么。”
四公主听着笑了:“还是太子哥哥好!现在母亲是指望不上了,你可千万别不管我了!”
太子说:“怎么会?你嫁得好了,对本宫也一样是个好事。”
四公主连连点头说:“对呀!平远侯虽是个虚衔,可那府里的金银多呀。日后我嫁进去了,太子哥哥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太子虽然觉得快十五岁的四公主有些异想天开,可也多少同意她的见解--她若成了平远侯的长房长媳,最后不就是要做平远侯府的当家人了?若是平远侯和夫人挡着道,四公主只需是有皇后在宫中的一二手腕,他们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更何况,还有自己,太子,未来的皇帝,给她撑着腰呢。
兄妹两个作别,四公主进冷宫见贾静妃。
只有见到母亲,四公主才摘去面纱。她放下面纱,一见贾静妃的模样,就有些哭哭啼啼的::“母亲!您怎么看着病又重了?您觉得怎么样?……”
贾静妃没说话,等四公主都说完了,才慢慢地说道:“你好好……听我讲……”
四公主点头说:“母亲请说,我听着。”
贾静妃像是聚集起了全身的力气,吐字清楚地说:“你……一定要……嫁给长乐侯府的子弟……”
四公主刚要反驳,可想起太子的话,就咬着嘴唇,不说话。
贾静妃张开眼睛,看着四公主,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长乐侯府……这些年……只吃喝玩乐,没入政局……”
四公主嘟囔着:“就是,那几个公子,一个个的,没才没干,长得也不好看……”
贾静妃喘着气:“你要是嫁过去,若是……万一……你哥哥……你就还能有命……”
四公主睁大眼睛:“您说什么!哥哥是太子呀!日后还会当皇帝呢。现在除了他,三皇兄根本不理朝政,四皇兄是个瘸子,日后除了哥哥,谁能当皇帝?”
贾静妃平缓了半天,才稳定了气息:“你兄长……”她踌躇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合目叹息道:“你听为娘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四公主不满地扁嘴:“母亲是不是糊涂了?要是为了我好,就该动用母亲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势力,给我找个非富即贵的人家,比如平远侯府……”她忙停下。
贾静妃再次努力睁眼,拼命地严厉道:“你还……还没死心?平远侯……那不是……你能招惹的人……连你父皇……都不能小看他……”
四公主回答:“他再大,不也是个臣子?还敢造反不成?!娶个公主是他们府的福分!”
贾静妃咳起来,用手帕捂着嘴,将一口吐出的液体完全藏在深色的帕中,擦干了嘴唇,才把手帕移开。
四公主把桌子上的一杯茶端给贾静妃,贾静妃就着四公主的手喝了,缓了口气,躺回枕上,闭着眼无力地说:“你就当是孝顺父母,听我的话,行不行?为娘……求你了……”
她等了好久,没听见四公主回答,勉力睁开眼睛,四公主皱着眉,一脸不快。
贾静妃心中恐惧,颤抖着手伸向四公主:“女儿!你怎么能……不听娘的话?”
四公主的脾气从小就是固执火爆,从来没有受到过内外的约束。母亲以前身着皇后盛装,坐在雕着凤凰的高椅上说的话她还能听。可是现在母亲如此病弱,看着这么无能,脑子想必也是糊涂了。被母亲苦情相逼,四公主实在搂不住火儿了,猛地站起来:“母亲一点也不为我想想!那个贱人生的五公主都想嫁给平远侯的长公子,我怎么就不能?她怎么就不怕嫁过去会有事?她还没有个太子哥哥呢!娘一心想让我嫁个平庸无能的丈夫,这是什么意思?!我这辈子怎么见人?我还不如死了呢!”说完转身就走,都没有行礼告别。
贾静妃看着四公主的背影胸中骤然疼痛,如被搅烂了一般。她躺在床上,半天不敢动,呼吸都是轻轻的。等疼痛过去了,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可泪水已经冷了,鬓边觉得凉飕飕的。?
☆、艳惊
? 皇宫里另外一个心情黯淡地过了新年的是四皇子。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苏婉娘了。沈坚离开了小半年了,他才从小道消息里得知,三皇子送沈坚去城外时,沈大小姐其实也在队伍里!四皇子强烈地暗羡!
年前两个人一起去见先生时,四皇子言语里拐弯抹角打听三皇子此行的过程,发现三皇子根本没有接近同去送行的沈湘。
四皇子私以为三皇子实在太愚钝了!要是自己也能骑马出去,心仪的人就在队伍里,怎么着也得凑上去给个东西什么的,哪怕是被拒绝了,也算是搭上话了。
难怪半年前三皇子有段时间心不在焉的,经常被先生训诫,那时四皇子还担心是因为自己替三皇子写的策论不过关,让先生发了脾气。于是四皇子竭力遍览群书,钻研经典,务求写出眼界宏远的策论,以减轻三皇子所受的责难。现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四皇子一点都不同情他了,真可惜了自己那时的心血。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正月十五。过去,四皇子可是在元宵节的灯街上总见到苏婉娘的,今年,他也同样地期待着。
元宵节早上一起来,四皇子就从几十件衣服里挑好了晚上穿的服装——特别雅致,特别高尚!天没黑,四皇子就上了马车,到灯市街上等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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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一连几个月在夜里来回跑,觉得实在累。好不容易过年了,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名符其实地在家里犯懒。
可一转眼,年就过了,日子到了元宵节。沈汶不想出去,但是想让苏婉娘跟着沈湘她们出去玩玩,苏婉娘平常能出几次门?算是散散心。
所以一大早,苏婉娘为沈汶梳妆时,沈汶说:“你跟着我姐姐她们去看看灯,我自己在家就是了。”
苏婉娘心中也想到了四皇子,多少期待着在灯街上能遇到,笑着咬了下嘴唇,有些迟疑地说:“小姐……也……一起去吧……”
沈汶闭眼感触了下周围,没有人,才低声说:“我可不想动弹了。你去吧,也许能见到咱姐夫呢?人家说元宵节可是情人相会的节日……”
苏婉娘狠狠拉了下沈汶的头发,小声说:“你又胡说!”
沈汶低低地叫:“什么叫胡说呀,本来……”
苏婉娘忙打断道:“你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沈汶笑着说:“当然是个文雅的,体贴的,知冷知热的……”说到此,沈汶突然停住,惊得从椅子上一下坐直,因为苏婉娘正在给她梳头发,被拉扯了回去都没有感到痛。
苏婉娘小声笑:“你知不知羞呀……”
可是沈汶没有听见,她的心砰砰乱跳,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不就是她前世想要的吗?!那时她在心中制定出了夫君的样子,然后按图索骥,选择了与自己的向往最相符的郑谦!那一年多虚假而平静的生活,自己还觉得很满意!最后被勒死前,都不明白错在了哪里。
那时的自己,心中满是各种条条框框,自觉高高在上,喋喋不休地对周围的一切进行着上纲上线的总结和批评:老夫人,迟钝糊涂;杨氏,毫无教养,没有主母的样子;沈湘,鲁莽无礼,根本配不上侯府大小姐的名头;大嫂,乏味平庸,没有当家主母的威严;二嫂,好色之女,一点没有闺阁之范……
所有的人在自己的眼里,都不符合某个教条。自己是最知书达理,最高雅智慧的人!侯府是那么混乱不堪!她甚至听不得母亲大声说话的声音,见不得沈湘对她鄙夷的表情!受不了几个兄长之间快乐的笑骂!她觉得旁边的人心智都不如自己!她们懂什么?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别人的,怎么看都不对!……
她最后只能直接忽略周围亲人们的言行,不理他们!天天郁闷地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编织着自己未来生活的美景:文雅而温存、博学而深情的丈夫,对自己言听必从,体贴入微。安静有序的府第,听话孝顺的孩子们……所有的人都要彬彬有礼,不然就是粗鲁!生活要按照自己写的剧本来演出,不然就是杂乱和无聊!如果有人挑战她的观点,那么她就认为对方无知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