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进来时,他正在用牙咬绷带,见她突然进来,诧异的一挑眉,随即笑道:“正好,神医在此。”
他的伤口很深,斜斜从背后的肩胛骨掠到脖颈处,伤口周围的肉都撕裂了,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他应是侧身避了避,若不然,这一箭便会洞穿他的喉咙。
燕脂沉默着打量他的伤口,伤口太深,必须缝合。
“怎么伤的?”
“绕到你家后宅,正撞上一条疯狗,直接就是一冷子箭。撕——操、你、祖、宗......”庞统俊脸抽搐,整个后背猛地绷成了一张弓,桌面硬生生的被抠出一块,整个人几乎抽过去。
最纯的烧刀子一壶全浇在了背上,肌肉下意识的抽搐时,针已扎下。
头号的缝衣针,长长的牛筋线,手气针落,行云流水。
汗珠一颗颗滚出来,马山被棉布吸取,女神医脸上甚至有了淡淡笑意,“贫嘴,该打。”针抽出来时带出了长长的肉丝,马上又听到长长的吸气声,“顺便告诉你,下次再遇到能射出惊神箭的狗,能滚多快便滚多快。”
庞统已经剩下倒气儿的份儿,哼哼道:“你家的狗?”
燕脂利落的收线,“我爹爹的死士。”
钧天还在,爹爹就绝对不会有事。
利用手头的药材捣了药泥敷在伤口上,重新系好绷带。燕脂慢慢蹲下,直视着庞统的眼睛,轻声说道:“......谢谢你。”
这个男人,她与他从未深交,却从第二面开始,一直在救她。
庞统哼了一声,别开眼,恶声恶气的说:“谁稀罕。肚子饿死了,准备把你三番两次的救命恩人饿死吗?”
燕脂无声的微笑。
终于有了第二个好消息
☆、118第 118 章
她做的饭不会很好吃。
清水面条,面有些已经成了糊糊。她尝过了,果然是寡然无味。在厨房很是踌躇了一番,终是没有再去打扰那对老人,端着出来。
庞统很是嫌弃的看着她。
她面色不改,淡然说道:“养伤期间,应该吃的清淡些。”
他鼻子里哼哼了一声,竟然没有再开口,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燕脂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迷迭草的药效便上来了,庞统精力渐渐不支。
感觉到他似是恼怒的瞪她一眼,燕脂替他将棉被拉好,柔声说道:“你需要休息。”
她确实很急,只是这一点时间,她还是等得起的。
只两个时辰,庞统便醒了过来。他底子好,伤口只是略略红肿,并没有发烧。
昨夜,他去了户部侍郎关朝兵的家,关朝兵最宠爱的十房小妾是他的老相好。
小娇红许久未见他,惊喜之外拼命痴缠,耳热情浓时,便被他探出不少的消息。
“......萧家的痨病鬼亲自带人封的燕府......好人......你动一动......嗯......冤家......搜出好多金银......数十辆密封的马车......许久没来.....想死人家......坏哥哥.......萧家好不得意......圣旨接着到了他们家......死老头说杀了好些人......他昨日上朝......一直没回来......好哥哥......你不用急.......”
从小娇红那里出来后,他便去了长宁侯府,大门上的封条刚撕,里面却空无人影。不但燕止殇不见,他的娇妻侍妾,丫鬟仆役竟都似从人间蒸发了。
他心下狐疑,却还是去探了延安侯府。
那人箭下应该是留情了,若不然他恐怕没命回来。
捡着紧要之处与燕脂说了,她很专心的听,阳光侧照在脸颊,肌肤冰雪透明,清丽无铸。
他不露痕迹的将视线移开。
燕脂的心思动的飞快。燕府出事应该是太后下的手。她还是动手了,却败在皇甫觉突然苏醒上,萧家垮台了。止殇应该不在京里,他的铁甲军在河南朔方。军队在手,即使是皇甫觉,也不得不顾虑。
只是不知,娘亲和嫂子在哪儿。
她断开药碗,望着庞统慢慢开口,“钧天是一流的刺客,追踪潜行尤妙,他一定能找到这儿。庞统,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庞统眯眯眼,斜睨着她,他无害时极像慵懒的猫科动物,“甩了你这个麻烦,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燕脂嫣然一笑,清冷的容颜如碧海银波,泠光乍破,缓缓流动,她想了想,“你即便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背后之人所谋不小,你既已叛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很易。凤凰非梧桐不栖,你这样的人才,我们雪域是拍手欢迎的。”
庞统索性闭上了眼睛,懒懒说道:“我只爱在山野村间,勉勉强强的做只野鸡,领着我那群草鸡过日子,逍遥快活。”
燕脂眼里闪过忧心。她与庞统相处时日虽然不久,却知他不羁下敏感细腻的一面,极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再劝也是无益。
她叹了一声,将默好的口诀与他,“这是我自古籍得到的法子,你照着它在日月交替时行功两周天,那姹女神功却是不能再继续修行了。”又递他一个玉盒,“里面有三枚火芝玉髓,若真有危难关头,或许能救你一救。”
庞统将纸笺拿了过来,扫了两眼,收在了怀中,却未要那玉盒,嗤道:“这劳子灵药,我不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她身子不好,素日在宫中便要延医用药,能让她贴身带着的,想必是救命之药。
燕脂放到他面前,笑道:“医者眼里最容易的便是药了,你若是不要,岂不是还要难为我费别的心思吗?”
不待他再推辞,她已站了起来,目光盈盈,深深望他,语气很是认真,“君之高义,永不敢忘;与君一别,各自珍重。”
庞统没有说话,竖起手指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