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吱呀,二人绕过屏风离开了这间房。
一碗汤药灌下肚,顾九的热果然退了,头虽不痛了,只是昏沉嗜睡。这少年的药方真是神奇,顾九心中一动,那他能否根治阴寡月的痼疾呢?
顾九有了此想法,便心下决定明日帮阴寡月问问,毕竟人海茫茫神医难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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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林叔林婶还真给寻来了,拿着桓青衣的玉令,就站在朱门前。
隔着镂空的梨木大门,林婶看到顾九睡在榻上惬意的翻身,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下了。
“谢谢大官人,我……我能进去看看这丫头么?”林婶指着屋内的顾九说道。
青衣因妇人突然改变的称谓微微皱眉,因那句“官人”也因那句“丫头”,他却是面色平静道:“她还未痊愈,别吵醒她。”
等林婶从屋内出来的时候桓青衣还站在屋外,林婶一惊,见这男子如此对阴家娘子,她过来人难免往歪处想。
“呃……官人,你看着阴家娘子也大好了,能容我夫妇二人把她带回去,改日她痊愈了再登门叩谢成么?”林婶笑着说道,暗自擦了把汗。
“不行。”
长廊外轮椅上的少年,拒绝的没有一丝犹豫,绝美温柔的眉目里是让人陌生的冷凌。
他瞥过青衣原本波澜不惊的眉目掠过的疑虑。他该如何告诉他或者自己,他的拒绝是出于医者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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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念书还药费
林婶诧异的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只稍看了一眼便颤颤地将目光收了回来,这人虽是笑着的,但气质凛然,庄重威严,她一个乡野妇道人家看着徒生畏惧。
少年的轮椅被仆从推着走上石阶,“我是她的大夫,她大病未愈还需调理还不能离开。”他的目光透过镂空雕的梨木大门落在那屏风之后的女人身上。
他说他是神医林婶没来由的信了,常听村里的老先生说起“能人”,林婶想这就是能人吧,只要一眼就让人觉得拥有大智慧,只要一眼就让人信服,寡月和他是一类人吧。
“夫人请回吧,三日后阴寡月将入今科,顾……阴夫人在我们这里是最妥当的。”青衣规劝道。
林婶莫名点了点头,看他们也不像是坏人,照顾顾九的也是一个老妇人,反正她知道了他们的住处,大不了改日再来将阴家娘子带回去。
林叔责备林婶空手而回,林婶唾了他一句:就你本事,连门都进不去。
林叔气急:“婆娘,我一大人男人,人家能让我进去看一女娃?”
林婶轻嗤:“你还知道你是个男的?昨晚上要是能进城也不至于摊上这等事!阴家娘子更不至于落到那官人手中。”
林婶又叹了口气,方自言自语道:“还好没出什么事,但愿那人没对阴家的动那种心事。”
“什么心事?”林叔狐疑道。
“去你的,你知道啥啊,快回东城去!”林婶督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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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男子拢了拢衣袍,九月的秋风拂过面的时候,能嗅到那种肃杀之气,天到底是要转凉了。
三日会试,礼部开考,今科的才子都陷于紧张的备考之中了,这秋色沉醉也终是被文人辜负。
他微弯腰,修长的手撷起玉阑干外一朵几欲凋零的素白色秋海棠,再过些日子海棠的果子也该长出来了。他能延长她的花期半月,却终究抵不过一场肃杀秋风。
六曲阑干三夜雨,倩谁护取娇慵。可怜寂寞粉墙东。已分裙衩绿,犹裹泪绡红。曾记鬓边斜落下,半床凉月惺忪。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
微风过处,他温婉一笑。身后的青衣早已遣走了推着轮椅的仆从,自己的大手覆了上去。
“也该醒了,容我去看看。”花瓣从他指间滑落,弃之如尘泥敝帚。
昨夜他在她的汤药里加入了安神助眠的东西,所以顾九才睡到现在未醒,或许他是算到那夫妇二人今晨便会寻来。
轮椅被推至榻前,他轻抬手,对身后的人道:“去唤嬷嬷将药膳传来,你且去办事吧。”
桓青衣轻若蚊吟的“嗯”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少年熟练的推动轮子,移行到榻东侧的方榻上,方榻之上是一球形熊足香炉,他素白的手拧起龟钮,打开里层,将怀中一物以镊子夹着用火折子点燃投入炉内,遂盖上炉盖。
屋内馨香四溢,未及片刻榻上女子便昏昏然醒来。
他浅笑着递与方睁开惺忪睡眼的她一张湿帕,顾九不明所以的接过,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
他又递与她床头杯盏,顾九依旧迷糊,接过来就灌入口中吞了下去,丝毫没在意那少年的讶然神情。
方才那是给她漱口的……
等一切就绪,少年没再递给她东西。
顾九这才清醒的在白日里仔细端详起这人来,与昨夜烛光灯火之中见到的又是一番不同。
什么五官清煦,眉目如画,都抵不过这人一颦一笑间的万千风华,凤眸之中仿佛藏有万卷书册之智,经史子集之睿。这等芳雅之人,眼中却隐有郁郁深沉之光,瞳孔之中藏匿着百般计较!他,和阴寡月是一类人吧。
“顾九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名姓?”
顾九欲拢衣下地,却发现自己本是一身亵衣,这样下地未免唐突了自己也唐突了他人。她掖着被角的手松开,光溜溜的脚丫子在锦被下蹭动两下,咬着唇说道。
少年眸光一闪,似是思索片刻,方道:“卿泓。”
后来的顾九想她果然是初时被美人容颜给惑住了,日后回忆起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