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诗经》歌颂爱情开始,到西晋,千年长河里,只有一个男子第一次提笔为亡妻作文,悼亡诗的开山之作,他一反俗流,用诗歌的形式对自己的亡妻表示深刻的怀念。
魏晋文字多华丽铺成,而他却在清浅的词句之间,不作层波叠浪,涓涓流畅,绵绵不绝。
他是潘岳。
历史数一的美男子,却是晚年凄惨。
由此可见,历史终究是容不下美好的——
“惊得神鬼如画目,借得潘郎一缕魂……”
金碧辉煌的宮闾里传来一声凄凉却鬼魅的轻叹。
那绯衣的男子,衣衫大敞,露出坚硬白皙的胸壁,他手抱着琵琶,唱着曲子。
金殿上的歌女舞女们都灌了一夜的酒,衣衫不整的歪歪倒倒的躺在金殿上,偶尔传来几声女子的勾魂媚人的嗔语。
绯衣人的绝美凤眸却不同于他声音的妖冶鬼魅,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宛若看破红尘。
是冬季祁连山上不化的寒冰,似仙女湖一池平静的碧波。
亘古,安详……
既然早知命运如是,反抗不过是可悲的挣扎,用命、拼一个笑话给人看……
他便是被万人追捧的男子,从出生时候就看尽世间绝色,却因一次偶然的抬眸,乱了心神。
明明不是华服锦袍,百尺高台,他一身水蓝色的布衣,让见惯风月的他寻到一抹俗世宁静……
明明步步为营,算计成殇,却有一双异于常人,平静无比的眼眸。
没有凄美的哀伤,没有怨恨命运的不公。
那么平静,他遵循命运的安排,所做的一切都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孤飞燕,祁连魂,月斜风泣三更钟……”
他素手拨弦,长眉修目,安之若素,弦管声声,他微微闭目,似沉醉,似认命……
他的宿命,从来由己,不由人!
指间的速度越来越快,忽地听闻一声,筝弦错断的声音。
“殿下——”
宫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名女官走进,旭日东升,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圣洁而美丽,她走了数步,低头望了眼殿中歪歪扭扭躺着的女子们,骇了一大跳。
显然只是惊惧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显然不甚在意的朝那绯衣男子走去。
绯衣人痴痴然睁开眼眸看着手中的琵琶,柔声道了一句:
“弦断了……”
那女官错愕了一瞬,颤颤的道了一句:“殿下,要找人接上么。”
她在征求他的意见,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这个美的无法形容的男子。
神秘的七殿下,西凉女国的神话。
上层贵族女子,或是女公卿们都想霸占的男子呢,可是他行踪诡秘,让人捉摸不透,就算是这么近她也不得而知他究竟再想些什么……
女官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惴惴不安的再看了一眼男子。
“不必了。”薄唇里溢出三个凉薄的字,他扔了琵琶,慵懒地一理衣袍,朝殿外走去。
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真正在乎……
“惊得神鬼如画目,借得潘郎一缕魂——”
宫殿门口传来男子鬼魅妖冶的声喉,那女官猛打了一个寒噤,冷眼看了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女子们,一脚踢开那琵琶,吼了一句:“都起来!”
显然那些人都自顾自的睡,并不管这女官的叫吼。
——
顾九编织了一个月的草篮子才凑够买面粉的钱,这些天她靠着挖地里的土豆度日,她不会狩猎,更不会骑射,只能挖些野果子,寻些土豆或者其他能食用的野菜,这日子的确过的艰难,但若是想过又有什么困难不可以面对。
她第一次去镇南是阿林哥给她指了路,要她进镇后去找去镇南的马车。
现在是夏季,猎户们都很忙,要储备入冬的食物,所以夏季里没人敢闲着,她不强求别人能给予她关心,村子里的人对她这个外来客,已经是够好的了。
顾九知道自己也要更快的找到一条赚钱的方法,不然寒冬来临,她只得饿死。
顾九去镇南,买了一大袋面粉,瘸着腿抱上车,然后回了镇子,又随着回村子的车,回到家里。
数日后,她寻了木头做了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炉子和油锅,她炸起的油条与油饼。
中秋将至,再过不了一两个月草原的寒冬就要来临了。
她要在这两个月内,买到足够她过冬用的东西。
每日凌晨她推着车,一瘸一拐的去镇子里。
很早的时候她就借着集市上一家羊肉店面的灯,揉起了面团,将炉子生燃,又将油锅烧开。
油条,油饼,她做得很粗糙,她不再是那个细腻的女子,没有了做混沌的心情,或许也没有了那时候将馄饨奉上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