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淡声答完,声音越小,心中对顾九的疑惑便是越深,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她猜不到想不到的?
顾九看着萧槿,突然能感受到这个女子的倔强与固执。
她高傲到连次韵也不不屑一顾。
她两次上句都押主韵,“深”字押上句规定主韵,“昏”字也押下句规定之韵。
似乎是没有听到接句子的声音,萧槿朝谢光婵那方望去,见那鹅黄衣衫的年轻女子紧咬着薄唇,连“昏”字也被人抢了,而孤馆之“孤”字,连这萧槿是故意来膈应她的吗?
“羌笛声声散烟尘,云鬓繁霜珠花断。”
谢光婵低沉说完此句,白皙的脸上染上羞恼的红,她心中不甚烦闷,那紫衣女子她终究同萧槿一般低估了;而萧槿,她也低估了,本以为这女子与其他人不同,本以为萧槿会不屑于用伎俩,没有想到,连萧槿也不过如此……
故意膈应着她,想她谢光婵就此弃权吗?不,她可是谢光婵,虽年纪轻轻,可她不甘示弱,她也是从小同萧槿一般读万卷书册,受上层礼仪之教诲,那时候父母提得最多的便是萧槿,她等着与萧槿一决胜负很久了……
她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败下阵来,那个素昧谋面的紫衣女子确实很强,她不知那人底细与真正实力,却知萧槿,萧槿读过的书,她都读过。
这句子谢光婵临时所作,所以不再求句式与意境,只想押韵混过去。
“急雪乍翻香阁絮,骑马斜桥故人寻。”(顾九)
“萧萧几叶雨初晨,故人寻梅不得春。”(萧槿)
这二人一前一后相接,后者此句,竟是多了一股挑衅意味。
“欲眠还展旧时书,小字红笺尤忆……”谢光婵顿了一下,这对诗中规定了“魂”字韵可以复用一次,可是顾九用过的“君”字她是万不得用第二次的。
“欲眠还展旧时书,小字红笺双颊熏。”谢光婵急切地更正道,“熏”字虽说与顾九的“寻”字同音,毕竟不同字,而这“熏”字也让人耳目一新。
谢光婵红着脸偏头瞧了眼顾九,顾九没有在意而是接了下去:
“幽窗冷雨一灯孤,阑干秋水盈玉樽。”(顾九)
“春情只道梨花簇,夕阳何事近黄昏。”(萧槿)
这“昏”字是萧槿最先用的所以萧槿再用不算违规。
“红笺别梦当时句,夜来繁霜湿罗裙。”(谢光婵)
顾九讶了一下,那“裙”字她将将想到了的。
“哀草连天无意绪,风髻雨鬓乱飞云。”(顾九)
越到后头这后句的“魂”字韵就越难押,这个韵不是很多,所以不简单。
“黄叶青苔阻归路,潇潇夜雨落朱唇。”(萧槿)
“闲庭花落方著雨,落尽繁华染秋筠。”(谢光婵)
顾九错愕了一下,低垂下眉目,浅淡沉声道:“西窗孤妇掩泪痕,蓬头稚子学垂纶。”
萧槿望着顾九又是一讶,在座也又起唏嘘声,“en”韵与“un”韵在诗词中常混用,那“故”韵是谢相添加的,主韵是封驰添的,萧槿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体会到这二人都特地“照拂”这女子,所以题目出的并不难,封驰是慕长安的姐夫,这姑娘姓“慕”便得他的好感多些,至于谢相也是怕这姑娘输了,靳南衣面子挂不住。
可这女子,又哪里需要照拂了?
萧槿袖中的手握紧,急声接了过去:“飞沙黑云骏马奔,千帆过尽影无存。”
“深宅琵琶声声诉,浅塘蛙鸣今犹……”谢光婵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紧张她抬眼凝了眼将说完上句的萧槿,突然间说不出下句来。
“谢姑娘?”这时候封驰上前来柔声一问。
谢光婵到是不扭捏,心中虽说是无比愠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今日,她算是一见萧槿之真面目,清高孤傲其表,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是真!
谢光婵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拢鹅黄的裙裾,将紫红的臂纱往手臂上挽了挽,这一瞬的起身她还是那个光彩照人的谢家嫡女,毕竟这链两个对手的能力,众人可见,都是极其强的,她能在这样的场合中幸存下来,已是不易。
谢光婵方退下,靳素宜就迎了上去。
“表姐啊,素宜真的太崇拜你了,能跟萧大人对诗呃。”靳素宜笑道,将谢光婵扶到一旁坐下。
谢光婵坐下,却是沉声问道:“素宜啊,你可知你堂兄的未婚妻子,那个华胥楼主的妹妹到底是师承何人?怎地……”如此厉害?
谢光婵虽说是轻声询问,到底是被耳朵尖的人听到了,都竖起耳朵听着。
靳素宜却是端起茶杯慵懒地抿了一口道:“我哪里知晓他的未婚妻子啊!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连这庶出堂兄都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我哪里知……”
靳素宜方说了几句,就猛地止住,放下茶杯捂住了嘴巴。
谢光婵凝着靳素宜的眼神更加的复杂。
“表姐,你别问了,我不能说的,爷爷不让我们说的,我不说了。”靳素宜环视四周一眼,那些听到了的赶紧望向别处,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庶出堂兄?不是说是大夫人谢珍生的?怎么是庶兄?
春香戏台的正中,谢光婵离场后,顾九正欲再接下去的时候,萧槿突然抬起手来。
“慕姑娘,且慢。”萧槿淡声道,显然她心知顾九心中已留了无数应对着她的句子,若是这样下去,这女子不见得会输。
萧槿没有察觉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已是隐隐有些害怕了。
顾九望向萧槿,没有询问,而是沉默的坐在那里,无论怎样她都接受,绝不会退缩。
萧槿望向封驰,又朝着高位的谢相一作揖道:“先生,不若我与慕姑娘换个玩法。”
萧槿此语一出,满座又是一惊,倒不是因为那句“换个玩法”,而是因为萧槿的称呼“先生”。
这时候,有人轻声道:谢相成在笑府教授过萧家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