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书生宁采臣赴京赶考,路过金华县城,因为身上盘缠有限,却是询问那京华城中不要钱的投宿之地,经“好事者”指引之下,却是来到了金华县北郭的兰若寺。
却见那兰若寺中殿塔壮丽、佛像优美,但却蓬蒿过人,人迹罕至,显然早已见弃多年。却是想起了适才闻得路人曾出言,这兰若寺中多有鬼魅之传言。
书生却是不信,“子不言怪力乱神”,宁采臣饱读诗书,乃是出之上书香门第,更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岂会惧怕他鬼怪邪魅?
背着行囊入到寺中转悠一圈,更是觉得其中气候宜人,风景若画,更是难得远离尘世纷嚣,因为罕有人至,清净异常。倒是一处难得的休憩之所,不若便在此地小憩几日,温习温习这几日忙着赶路而落下的功课,也是极好的。
却是径自选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僧舍,打扫了一番,住了进去……
这兰若寺历来便有鬼魅传言,便是金华城中人,亦是远远避开,如今荒弃多年,便是寺中有不少山林竹木,但那山野樵夫也不敢进去拾柴。
而这书生竟然莽撞,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令得金华城中议论纷纷,都叹息这书生却是命苦,活不过今晚。更是直言那“黑虎”害人不浅,分明就是一相助寺中鬼魅的“伥鬼”。
常言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书生倒是自认为人傥荡,光明磊落,可惜又殊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这兰若寺中当真却是藏有鬼魅,而非世人妄言。
这书生愣头愣脑的扎进去,又是一身元阳饱满,天资卓绝,却如那黑夜中灯塔,瞬息间惊动了寺中的老怪。
这下里,却正在思量,要谋害这书生,夺其一身元阳,害其性命,可叹当事人却还茫茫不知。
你道那妖怪为何物?却是那古寺当中一棵通灵已久桧树,已有千年道行。
早年曾得寺中高僧点化,内蕴佛性,修出一点真灵。但后来却因为高僧惨死树下,临终时的一口怨恨与精血淋在树上,导致佛性被污,魔性更生,几乎化为妖魔。
寺中高僧早已知晓其通灵,本欲除去,奈何佛法慈悲,其修道多年,又内蕴佛性,当有佛荫,终是不忍伤其性命,只是做法将其封印。许多年来,多亏了佛庙当中的佛光与寺中僧人所凝聚的正气以及香火业力一同镇压,使其动弹不得。
如今已过多年,当年的诸多高僧大德,早已化为尘埃,世事难料,便是那一朝江山亦是有倾覆的一日,又遑论一座寺庙?
寺庙渐渐冷清,门庭萧瑟,便是大殿当中佛陀金身亦是越发黯淡无光。这桧树终是到了出头之日,在一个满月之夜破封而出,化为一老魅,自称银花“姥姥”。
四处掠夺、奴役诸多孤魂野鬼,为其为奴为婢,助其伤天害理,骗取那凡人之元阳精血,助其练就邪功。一时之间,兰若寺却是不时传出鬼怪伤人之事。
又因为那“姥姥”嫉恨当年寺中高僧出手镇压自己之事,却是对那寺中僧侣大肆屠戮。也因此兰若寺渐渐荒弃,从当年名扬江南的一方宝刹,变为人迹罕至的幽冥鬼蜮。
世上种种妖物,若论嗜血凶残,却不是各类灵物与妖兽,而是诸多灵根草木得道。那草木精怪修行千年,日日吸收天地日月星辰之精元,一身阴气最重,但却缺乏至阳之气,难以成就大道。
所以除去少数先天灵根与有奇遇之人外,但凡草木得道之妖魅,身上无不是血债累累,靠掠夺他人之精血元阳之气修行。
虽说是天意本就如此,天道之下适者生存,但毕竟杀业过重有违天道。在渡劫化形之时,亦是大多死在自己所埋下的因果业力之下,被尽量天劫雷火劈的魂飞魄散。
所以历来,能够通灵的草木少,而能够修成正果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桧树者,鬼也,与那槐树一般,此类精怪得道,大都阴狠歹毒,动辄伤人性命。当初原本因为高僧点化,受千载佛光度化,本可成为佛门护法,但却因为那高僧临终之时的一口怨气与精血入魔,终究是难逃其命运。
这“姥姥”在兰若寺盘踞多年,原本就深谙佛法,入魔之后更是魔焰滔天。手中掌管一百零八个女鬼,每日入夜,便派遣女鬼外出,前往各处荒山,引诱过路男子。
但凡发现心智不坚者,定要让那男子与之交合,取其纯阳之气,更是要在其最为亢奋之时,取其浑身精血,助其练功,手段之歹毒令人发指。
一时金华县内人心惶惶,特别是男子每当入夜之后,竟然不敢独自出门,唯恐为妖魅所害。幸得不知何处来了一个女修,自名“木夫人”,道行高深,竟然一举击败了那银花“姥姥”,更是逼迫其约法三章,令其约束手下,不得出寺害人。
方才使那桧树精有所收敛,不过这般情况凡俗之人又如何得知,倒是那兰若寺之凶名越传越盛,寺庙也越见荒弃,终于在最后一个和尚逃跑之后,完全化为一片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