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床边:“你当然应该见过他,他就是埃及现在的统治者。”
奈西瞪大眼,立即从床上靠起来:“亚历山大?”
我有点被他吓到,茫然地点点头:“没错啊,没听见别人叫他陛下么,这里除了亚历山大还有谁可以用这个称呼?”
奈西低声念叨几遍这个名字,又抬起头来:“你能让我见见他么。”
“你见他做什么?”我警惕起来,这小男孩虽然挺悲惨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如果我傻了吧唧地把他推到亚历山大面前,他突然拔出一把刀搞个恐怖袭击,我们全玩完。
他看了我一眼,扭头躺下。
“跟你无关。”
敢情我这个一心为他着想的主人还不如亚历山大?寒心啊。
我气得不再管他:“做人要厚道,求我帮忙给我个冷屁股不说,还要我倒贴张热脸,我是傻还是好欺负?要见你自己凭本事去见。”
话刚说话窗外忽然闪过一道强烈的亮光,照得树影斑驳。
轰——
一声惊雷突然从屋外炸起,好像要把天震碎了一般,响的人耳膜生疼。
这一连串霹雳闪电震天响,即便我知道是暴雨初兆,都有点魂飞魄散的恐惧。
奈西神色慌张地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倒在地上,又忙不迭跪端正了,左手捂住胸口,开始一遍一遍磕头。我听见他在不断重复着什么,什么什么路特,听上去不伦不类,不知道是人名还是地名。
一时间狂风呼啸,雷电交加。听得人提心吊胆。
“奈西,快起来,地上凉!”见他额头上开始见血,我实在看不下去,急忙去扶他。而他却好像魔怔了一样,根本无视我的存在。
忽然间,门被冷冽强劲的穿堂风一下吹开,犹如少女哭泣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还处在惊诧之中没回过身来,就感觉手腕猛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死死缠住。
我惊得头皮发麻,正要甩开,却发现那是奈西瘦骨嶙峋的手。我这才注意到他手指细长,长得有些离谱。
他抬起头,刘海被风吹得凌乱,只剩一双仿佛洞悉世界的长眸死死盯着我。黑的长发白的衣袍,在如此狂暴的夜里忽明忽暗。
这一刻,我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奈西薄如刀削的嘴唇突然开始蠕动:“巴高斯,快去找亚历山大,快去找他。”
他的手抓得我有些生疼,可我却无暇顾及,我的心思完全被他的话给抓住了,好像隐隐有一根丝线从心里慢慢扯出,明明很离谱,却隐隐的,害怕。
“你怎么了奈西?你先起来慢慢说,为什么我要去找亚历山大?”我道。
奈西安静一阵,眼里忽然流露出陌生的情绪,高深莫测得有些冷漠。
他看着,看着我,就像最强壮的人俯看脚下蝼蚁,慢慢地勾起嘴角:“我向伟大的伊西斯[1]发誓,他会死的。如果你不去找他,历史会被改写。今晚,他就会死。”
窗外的暴雨更加猛烈,又是一道闪电如明晃晃的长剑,出其不意地劈到对面白色石灰岩的屋顶,整个墙面都开始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
那对面,正是亚历山大的寝宫。
历史会被改写。
今晚,他就会死。
我的脑海中瞬间充斥着这些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大,像是挥之不去的阴暗。就像有人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露出轻蔑的笑容,可我偏偏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可能的,奈西你难道病得糊涂了,”我按捺住心中的恐慌,“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如果说亚历山大的未来,我觉得我比你更清楚!”
奈西松开手,喉咙里响起几声怪异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比平日更加清澈。
“这是神告诉我的,伟大的伊西斯将神谕传达给我,巴高斯,你应该明白自己的选择。”
心里生长的丝线好像被人突然狠狠向上一提,神谕?什么神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我一向不信鬼神,可是他说的是亚历山大,而且还说“历史会被改写”。
好像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错觉在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炙热。
奈西诡异的表情让我没来由地发毛,他此时此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知道我是谁?
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可他又如何知道历史?也许,真的如他所说,这一切的历史故事都是早已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而只需要人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奈西幽幽道:“无论这副肉体,抑或这副灵魂,巴高斯,属于你的东西在哪里?只有伊西斯知道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你想与不想,就在一念之间。”
我心里的恐惧呼啦一下升至顶峰,遮天蔽日的黑暗隐藏了光芒。我再也听不进别的话,他说的很隐晦,可是我感觉自己听懂了,他知道我!他知道我是谁!
奈西抬起的眼眸里隐匿着不符合少年人的深沉的光,他缓声道:“知道喀山德为什么会处心积虑地对付我吗?因为我的名字。因为我的真名叫依兹莫,更因为我是埃及最神圣的祭司,神谕祭司。”
神谕祭司,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可我知道埃及祭司。酷爱占星术的玛莲娜曾跟我讲过,他们可以用占星术准确预言尼罗河的变化。巫术与符咒,神话和魔法,那些在我的认识里自然不是真的。可是几千年前的世界就在我的眼前,我自己原本都无法解释,现在又有谁敢肯定地回答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翻滚而来的洪流席卷整个心房,我的心在狂跳,恐惧与不安让我连站着的力气都几乎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