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魏千行这么一说,他难免觉得失望和蕴怒,酒色带来的喜悦和快感登时被冲淡了许多。
“兄弟,今天我们不谈那些有的没的,就高高兴兴地给老弟你接个风!”魏千行想说的已经说完,这会儿又装作没事人儿似的放浪了形骸,露出人模狗样的皮囊下面那只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内核,招呼着姑娘们乱作一团。
***
这对景澄来说,注定是难以平静的一天。
景良辰为他挡了暗箭躺在医院里,倪澈终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伤心离去,之前他习惯了一个人,从来没有害怕过孤单,即便被噩梦缠绕的那些年他也宁愿一个人躲起来独自承受。
但是现在,他将危险引向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今天是景良辰,那明天又会是谁?
黑着灯的房间里,只有床头柜上那一面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散着柔和的白光,红色小圆点兀自停留在屏幕正中,向四周围扩散着圆环形的波纹。
这个定位已经停留在倪澈家里超过四个小时了,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还会有危险吗?
就算知道她已经到家了,已经认真地锁好了门窗,景澄还是无法完全安心,他从警局回来,就着了魔一样无法克制查看倪澈定位的念头,甚至连去洗澡那么一会儿工夫都不放心,钻出浴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显示器。
景澄真想立刻就跑到倪澈家里去,将她整个人绑到自己身边,每天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地带着。可那样她就安全了吗?他还保护得了她吗,他什么时候保护过她了?
☆、你有多少(03)
五月的鲸市,气温日渐飙高,阳光艳丽得不像话。可不管多明媚的阳光,似乎都无法照到倪澈的心里去。她日复一日地努力工作,加班加点毫无怨言,像个机器一样精准而高效。
童潜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着急,也不知该怎么开解,就每天拉着她出门吃午饭,趁着中午这难得的一点午休时间享受一下阳光的照射。
俩人买了汉堡薯条,到住院楼后面的小花园里解决午餐。
“你过了下个月,要到什么科轮岗?”倪澈接过童潜帮她撕开的湿纸巾擦手。
“急诊吧,这还有一个多月呢,你急着赶我走啊,我就这么烦人吗?”童潜故意曲解她。
倪澈笑了笑,这无意中的一缕笑容化在童潜眼里,顿时让他感觉四周围的花啊朵啊,风啊树啊什么的,瞬间都没有了颜色,他甚至听见了自己比平时快了两成的心率和血液流过时刮擦血管的声音。
“你应该是我见过最不烦人的实习生了吧,反正我也只带过你一个人,估计以后再带,也不会比你更好了。”
倪澈的肯定很由衷,就是语气有点儿像老师给学生的鉴定评语,感情色彩是居高临下的,并不是童潜期待的那一种。
“童潜,你成绩那么好,为人也善良厚道,应该很多科室会想要你,到时候好好选个自己喜欢又有发展的,我想再过十几年,你也会像秦教授那样厉害。”
“你会希望我将来回麻醉科吗?”童潜试探地问。
倪澈摇摇头,“国内的情况和国外不一样,在美国,麻醉师很受重视,收入要比外科医生还高出一大截,但在国内,麻醉科在好多医院里还只是临床二级科室,甚至被列为医技科室,被人当成一个熟练的技工对待。”
“所以你希望我将来可以成为脑外或者心内之类的大牛吗?”童潜眼睛里闪着希冀的亮光,连腰杆儿都直了好几度,“如果是,我肯定让你看到那么一天!”
倪澈笑得有些无奈,“说得好像我是你家长辈似的,我对你哪有那么多期望。”
她突然想起当初景澄和她谈起她的高考志愿,那一缕无奈的笑容很快就散干净了,“再说,用不着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希望,否则当你跨越千山万水走过去了,却发现那个人早就将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就为你自己的心意努力吧,如果说有希望,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遇到了什么不如意,也能够勇敢跟自己和解。”
见童潜一脸的怔忡,倪澈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我今天,是不是太啰嗦了?”
“你今天说的话,比你过去一个星期的都多。”童潜毫不回避地盯着倪澈,“你能以后每天都这样吗?我从小到大被我妈和我姐唠叨习惯了,我一点儿都不怕啰嗦,你越啰嗦越好,我特别爱听。”
倪澈被他气笑了,一时忘了他的忌讳,“幼稚!”
童潜果然不以为意,“除了专业经验和能力,也不知道咱俩究竟谁幼稚。如果我离开了麻醉科,看还能有谁像我这样照顾你。”
“别小看我的生存能力。”我可是中过枪都没死的人呢。
童潜摊手过来,“你的药,拿来给我看看。”倪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从口袋里掏出药盒递给他。
童潜举起药盒对着阳光看了看,“还好,没少多少,看来你当初没说谎。倪澈,放心吧,不管我去了哪个科,都还是会照顾你的。”
倪澈回了他个“少来”的揶揄笑容。
“诶呦?我这是迷路了吗?走错地儿了?”冬青丛后面突然传来一道人声,倪澈和童潜一齐转头看过去,就见景良辰被门神甲推着,翘着石膏腿坐在轮椅里好奇地盯着他俩看。
“景少爷好兴致,腿还麻吗?”倪澈挑眉看向他。
景良辰顿时觉得脚背上疼了一下,“不麻,腿没事儿了,就是心情不太美好。”他嚣张地上下扫了童潜一眼,难掩不友好。
倪澈将汉堡的包装纸一个远投丢进垃圾箱,“那得挂心理精神科,西配楼三层,慢走。”
“等等,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你怎么总跟个后妈似的呢?就不能好好陪我聊聊天儿么?”
景良辰摆摆手,门神甲退后了几步远,仍然警惕地留意着这边。他自己推着轮椅朝前移动了一些,“你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个样子还能怎么着你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这个样子还敢怎么着我么?”倪澈不卑不亢地怼回去。
景良辰认命地点点头,“也对,有景澄在,我还真不敢怎么着你。”他只好转头欺负另外一个,“不好意思,我有话想单独跟倪医生说。”随即飞了一个“赶紧滚”的眼神儿过去。
童潜刚想说什么,倪澈抬手挡了他一下,“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想聊什么,我可不是太闲。”
“你那天怎么欺负我哥了?他回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弄得我周围气压都低了好几千帕,这几天干脆都不来看我了。他都因为你晕血了,你就不能感动一下么?”
“他晕血干嘛赖到我头上?”倪澈对这个无妄之罪着实很恼火。
“当然是因为你,自从那天他看见你浑身是血倒在他面前,就再也看不得任何红色的液体,连吃饭都见不得红油火锅、红菜汤、番茄酱之类的,有次我爷爷他外公过生日,桌上摆了两排红酒,他刚迈进餐厅就晕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们家聚会就再也没开过红酒。”
倪澈觉得眼底有些潮湿,低声说,“我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
其实景良辰也不敢过多提及,他既看不得景澄因为过去的事情不能介怀,一直囚禁折磨自己,寄希望于倪澈的谅解,希望他哥因此能够得到良心上的解脱;又不敢过多的干涉景澄的私事,怕他知道了会发火,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