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四个身份,嗯?一个人,突然消失,没了身份,就像从来都没在这世上存在过,操作起来比前者要简单很多。信不信我马上找人给你开个死亡证明?”
褚斌的额上青筋暴起,指尖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话,却咯咯发不出像样的声音来。
“从昨晚进来,审你的人就一直没换过吧,知道为什么吗?”景澄捡起不知是谁落下的半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当然是因为赵队和景良辰最紧张自己咯,景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那浅笑颇有些威胁的意味,像是暗藏杀机,“你的下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消失起来才比较容易彻底。”
那烟戳在褚斌的唇间犹在扑簌簌颤抖。
景澄不吸烟,自然身上也没有带着打火机的习惯,他四下了看了一圈,“抱歉,没火。”
“也许,你可能不会让情况严重到那个地步……想好了的话,等会儿来了人就好好交代,听说过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处罚吧?”
景澄站起身,仍旧提着刚刚的文件夹,“有一样东西别忘了给我,你登陆圣堡的账号和秘钥,要快。记得等会儿谈话前,好好跟他们提提条件,比如先来份牛肉拉面,要根儿好烟什么的……”
褚斌:“……”
他好整以暇地往外走,在门口碰到了结束中场休息的赵队和景良辰,俩人眼里都挂着血丝,见着景澄均是一脸诧异。
景澄向赵队端正地敬了个礼,然后将笔录夹往景良辰怀里一拍,“赶紧问吧,问完了好回家补觉。”他又朝刚刚守在门口的小警员一抬手,“记得开监控,程序合法很关键。”
二人:“……”
景澄站在单向玻璃另一侧的监控室,眼看着赵队和景良辰配合默契地表演威逼利诱对口相声。面对艰苦卓绝地眯了一觉便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彻底交待的犯罪嫌疑人,俩人硬是把浑身错愕都严丝合缝地给压下去了。
褚斌交待到最后,实在没话可说了,到底他也只是个依靠开枪杀人赚钱的技术型人渣,好容易找到门路上了个高科技平台还第一单就把自己折进去了,乱七八糟地交待了一大堆,其实连委托人是猫是狗他都说不出来。
“警官,警官,我真不知道刚才那是,那是……程局家的……要不然这活儿加价十倍,哦,不是,再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接啊……我可什么都说了,这算重大立功表现吧……”
景澄隔着玻璃紧紧蹙了下眉,这画风跟电视剧里的冷血杀手实在差太远了,说好的炫酷拽呢,那一脸怂出翔的表情真是半点职业精神也没有。
当然,听见对方这么说,脸色更加难看的就是景良辰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朝着镜面玻璃瞪了一眼,屁股上好像瞬间长出一排钉子,没多会儿就找个借口溜了过来。
景良辰将一张便签纸塞进景澄手里,“你要的!”
“我说那孙子怎么交代得这么痛快呢,你吓唬他了?!回头我还得在看守所给他找一单间供起来,你是不是嫌自己麻烦少,要不然登报公开一下你和程局的父子关系好了!”
“看守所也就算了,回头他到了监狱,我上哪儿给他找单间去?你信他吓一吓就闭严嘴巴不往外说?还是让我现在就去把他舌头割了?”景良辰简直一头包,乌青的眼圈里挂着血丝,“我看还是把你关起来比较省事儿!”
他刚将一支烟抿到唇间,便倏地被景澄抬手抽走了。
景澄捏着手里的关键信息,迫不及待要回去钓鱼了。“可能会麻烦一段时间,也不会太久,他这种心理素质绝对不是老手,但技术还不赖,我应该不是他的第一个活靶。好好挖挖,他手上一定还有人命,所以,凑个斩立决应该不是很难。”
他拍拍景良辰的肩膀,“重大立功表现那就是逗他玩,他信你也不信对吧?”
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的景良辰瞬时觉得自己被噎饱了,这绝对是他姑父的亲儿子,爷俩都一个路子,又狡猾又凶悍,成天强调纪律规则,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他们!
差点儿迈出门去的景澄突然又转了个身,“对了,那个褚斌被抓的消息先压好了,对外继续排查着,买家应该还不确定他到了咱们手里。”他抖了下手里的便签纸,“我这就去联络买家再给个机会,好拿尾款的。”
景良辰:“……”
本来景澄还不确定自己这招在他们职业杀手圈儿里是不是有点儿贱得不要脸,刚刚褚斌招供的那一幕反倒让他觉得这样实在没什么。
淘宝买个东西出现质量问题,客服还亲呀亲地巴巴给退换货呢,他这一枪没要命,就再补一枪呗,总之服务到位就行了,事成之后尾款收个九折也不过分吧。
只要能跟买家接上头,运气好的话,也许很快便能面基一下了。
景澄坐在电脑前,看着被自己抛出去的鱼钩,双目闪出志在必得的冷光。是你吗,倪焰?是的话,那我们就新账旧账一块儿算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晚,但长度还可以,周末嗨皮!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08)
下了手术,倪澈故意拖沓着换衣服洗手,等一干人都走光了,才最后出了手术区。
显然昨天内内那一句石破天惊的临终遗言已经毫无悬念地入选了本院近期十大热议话题,大家又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儿讨论,只好由她善解人意地离人家远点儿,予人充分的八卦空间。
倪澈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沿着连廊慢悠悠地往食堂走,忽地一条手臂挂上了她的肩膀,朱晖那张喜庆的脸从身后探过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情受影响了?”
“没,只是别人都在猜,就我一个人知道真相,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而已。”
朱晖见她还开得起玩笑,心知这事儿不算大,就接着说,“你家童潜,一上午跑来麻醉科的门口晃荡好几次了,这颗软软的少男心你可悠着点儿虐,啧啧,含苞待放霜雪催啊——”
倪澈哂然,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童潜,“找我有事儿?”
那边一阵沉默,倪澈以为是楼里信号不好,移动脚步换了个位置,却又明明听得见对方深沉的呼吸,“童潜?”
“呃,我,你,你现在住院楼吗?”伶牙俐齿的一孩子居然结巴上了。
“我在。”
“那你看窗外。”
窗外?倪澈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走过去,“窗外怎么了?”还不是照旧的一片绿地停车场,午后阳光正炽,小公园里一片蝉鸣,也没什么人影。
“喂,这边这边,快过来!”朱晖趴在另外一侧的窗口,挥着胳膊招呼倪澈,一脸亢奋。
倪澈走过去,顺着她让出的最佳视角望出去,只见阳光下,少年仰着脸正朝朱晖飞舞的双臂望过来,一双黑亮的眸子瞬间捕捉到了倪澈的身影。
童潜穿着白大褂,怀里捧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衣白如雪,花红似火,映得一张面孔格外鲜活。
“倪澈——倪医生——我喜欢你——”童潜这一嗓子喊出来,原本减速通行想多看他几眼的路人干脆就停了下来,正值午休时段,住院楼前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很快就不远不近地绕着童潜围了一圈。
“我的天!这小孩儿真带劲!”朱晖扯着倪澈的胳膊激动地晃了两下,“你打算怎么办?多少有点儿感动吧!要是你拒绝他,我都想哭了。”
怎么办?倪澈翻身靠在墙上,避开了外面万众仰望的视线,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还嫌她麻烦不够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