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惚地走到舞台中央的一个浴缸前,抬起一只脚,像一只高雅的鹤慢慢进入浴缸。水涌至缸边撒落到做了防水措施的地板上。李莎站在浴缸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男生一眼,然后像个百岁老人颤巍巍地坐下,头一点一点埋进水里。
全场没有人敢把心里头那根针落到地上,只有舞台上溢出的水越来越多,哗然作响。
一分钟过去了,男生还在酣睡,水里的李莎没有起来。
两分钟过去了,男生仍在酣睡,水里的李莎永远不会起来了。
全剧至此完毕,落幕。
演员出来谢幕的时候余有年眼睛快速寻找李莎的身影,找到后,身旁的全炁无声笑了。
整个剧接近两小时,余有年坐到屁股酸痛。他和全炁一起走出剧院,听身旁的人说:“这个话剧原版在国外上演的时候,李莎是全裸入水的。”
余有年侧过脸问:“你看过?”转而又道:“你那会儿成年了吗?能看?”
两人站在剧院门口,全炁又把围巾立起来遮住大半张脸:“我后来买dvd看的。”他问:“开场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李莎之死》不是常设的话剧,只演几个月,每周两场,也就女主角得一周死两次。
余有年眨了眨眼朝全炁点头。他蓦然发现看向全炁的角度不再俯视得厉害,不禁感叹道:“你长高了。”
雪娃娃把两颗豆豆眼压扁成两道月牙,掏出相机拍下剧院外的车水马龙。余有年看着那台专业相机问全炁:“你没有智能手机怎么能用手机更新微博?”
全炁一边查看拍好的照片一边说:“我随身带着电脑和相机,蹭到wi-fi就可以发送文件给小乔,她帮我更新,帐号都是她在处理,我搞不懂微博。”
余有年瞟一眼全炁身后那不小的背包,皱起眉头:“这样多麻烦。”
全炁趁余有年没反应过来拍下一张对方的照片,“那种手机不是更麻烦吗?”
今天的票是那人付的钱,算是拿人手短。余有年低头喝一口晾了许久的可可,被冰得全身一颤。在全炁往地铁站走之前他问道:“你对我为什么这么执着?”
全炁把脸往围巾底下埋,“我相信直觉。”
这是无法对上号的对话。
余有年把喝完的杯子往全炁的脑门上扔,转身就走。他刻薄的声音绕着弯传到全炁的耳朵里:“快回家睡觉吧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多休息一下,你那鬼样子比贞子还吓人。”
余有年没有车,来去全靠大众交通工具。他跳上一辆人不多的公交车,坐在窗边拨通了姚遥的电话。那头歌房里嘈杂的声音震得余有年把手机举出车窗外,姚遥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他才把手机放回耳边。
余有年没有半句废话,直问:“最近拍摄顺利吗?”
姚遥声音听起来不太清醒:“想我了?想我到组里看我嘛。”
“滚。”余有年换一只手拿手机。“导演满意吗?有没有说全炁的表现怎么样?”
姚遥拿着话筒说话,回响荡得余有年脑子疼:“导演都夸我弟了怎么会不满意呢?喂,你打这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
“那全炁怎么样?”
姚遥终于消停了,放下话筒走到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好好说话:“你知道他后面的戏吗?”
“知道。”余有年看过全炁的完整剧本。
姚遥道:“他在找感觉,这段时间都沉浸在里面。”
余有年沉默不语。姚遥又说:“我会替你看着他的,别担心。”
余有年在挂断电话前响亮地喊了一个字,把前头的司机吓一跳。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