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芹的案件从败诉到上诉,从上诉到反被告,最终审判结果出来了,她上诉失败,高空的抄袭行为被判不成立。高空突然大发慈悲,撤销控诉,选择私下调解,不希望一个有前途的作者因一时的错失而自毁创作生涯。网上舆论一片倒,夸赞高空广阔的胸怀,又劝马芹回头是岸。
高空在微博上公开了与马芹约见的时间,希望事情能告一段落。到了那天,他没能等到马芹的出现,却等到了马芹的死讯。马芹在遗书里写下自己对作品的珍视与付出的爱,不能允许有人借各种手段沾污她的孩子。既然世间无法还她一个公道,她不惜以生命还自己一个清白。
这件事震惊了文学界,有人开始怀疑高空种种高调的行为,原本没什么人阅读的马芹澄清资料突然浏览量暴增。风一吹,人就不自控地晃动。讨论来讨论去,人们关心的始终不是本质上的东西。真相,没有真相。抄袭,仍旧难以下定义。
全炁这些天因为这事情难受得不行,天天跑余有年家,说是呆在有余有年味道的地方心里会没那么难过。
“你当我是芬多精?”余有年把全炁抱在怀里,躺在床上。
全炁耸动鼻翼,蹭着余有年的脖子,感受皮层下跳动的脉搏。“那些人没看过作品怎么会有底气去评论?”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被教育成一个端正的人啊。”余有年亲了亲全炁的头顶。
“要是当初那些人没有相信营销号和黑子造的谣,她会不会没那么难受?不会选择死亡?”
全炁仰着脸看余有年,眼神太过清澈真挚,像高僧唸出的一道经文。余有年被经文练成的綑绳五花大绑,捋着全炁脑袋的手滞顿。转瞬,他挣脱开綑绳,顺发鬓而下刮过耳廓,揉上全炁小巧的耳垂。
“怎样才能铲除这种产业链?”
全炁的语气令余有年想起当初在树下,这个人也是这样问他为什么行骗不使用电子支付。
“铲除不了的。”余有年像当初那样老实回答。
全炁又把脸埋在余有年的肩颈处。
很多时候有无数机会在眼前闪过,但人最擅长做的还是错过。
余有年贴近全炁枕在他肩膀上的耳朵说:“你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学她那样做,留下我一个人。”
全炁脑袋往后退,把余有年的一颦一笑收进眼底。良久,状似灵魂出窍,抬手抚上余有年的眼角:“哥哥,你有皱纹了。”
余有年笑起来细纹更明显,“是啊,你要不要找个年轻一点的?”
全炁不假思索地摇头,问:“是不是我不够留心,才会突然发现你不一样了?”
余有年的目光柔情似水,握住全炁的指尖亲了亲。“足够了,你还想怎样啊?把我塞你口袋里揣着到处走啊?”
全炁企图用指尖压平余有年的唇纹,“那我们住一起吧,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东西了。”
余有年愣了愣,笑道,“我们现在这样跟住一起有什么区别?”
全炁郑重道:“在一起生活是另一个人生阶段。”
余有年的嘴角自然地滑落,像飞机着陆在跑道上,最终停滞不动。他点了点雪娃娃的胡萝卜鼻子。“我们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吧,你是参加了什么人生比赛吗?”
“可我们互相喜欢了很久啊。”全炁原本言之凿凿,还皱着眉有点委屈,忽然,思及什么而瞪大眼睛,“还是说你很后来才喜欢我?”
余有年用力捏住全炁软嫩的脸蛋:“你哪只眼睛不要了?我帮你挖出来。”
“那为什么不一起住啊?”
余有年松手,看着那片泛红的肉忍不住心疼,凑上前亲了亲。亲完又觉得牙痒,张嘴咬了一口。看着全炁吃惊地捂住自己那块失守的脸颊肉,余有年开怀大笑,被全炁瞪了好久。余有年拉下全炁的手又亲了亲,收敛笑容,用额头抵住全炁的,失焦对视到眼部肌肉抽痛。
他低声说:“我还没准备好啊,琪琪。我还是想要有一个人的空间。”
余有年没随意带过,没嬉笑打闹,真诚得全炁说不出逼迫的话。
“那我等你。”
“等多久?”
“等到你准备好为止。”
余有年缓缓点了点头,“好。”
夜里冷气开得足,两人裹好被子依偎在一起睡觉。
全炁听着余有年均匀的呼吸声,悄悄咧开眼缝。眼前的人睡相平静,没有好梦也没有恶梦的样子。全炁声如蚊蝇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再爱我一点好不好?”
把心声吐出来后,全炁到梦里找答复。
那双原本闭合的桃花眼在黑暗中轻启,余有年呼吸了几轮才挪开搭在腰上的手,下床走到阳台。之前虽然戒烟,但没抽完的他舍不得扔,一直留在家里。他对着夜幕深吸一口点燃的烟,然后迅速捻灭,不让瘾头深钻。对这一口烟他百般珍惜,不让一丝尼古丁从嘴边溜走,全禁锢在血液里。
等味道散去了,余有年把整个房子的烟都搜刮到一起,抱着下楼,毫不留恋地扔进巨大的垃圾收集箱里。有个人在等他的一个决定,他好歹要活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