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你抄袭的线很早就埋下了。”余有年的声音终于透出一点倦意。“我那会儿忙,没留意到。”
全炁安静地听着,没插话。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了。这次有点麻烦,对方弯弯肠子多,也砸了钱,光靠你的粉丝和拼钱是不能行的。”余有年说得慢,似乎在给全炁时间消化。“只能用别的方法扭转局面。”
“所以你也做了调色盘发了出去吗?用别的号?”
“嗯。”
“这是什么方法?怎么能这么乱来?”
余有年听出来全炁有些生气,便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而且未必会走到那一步。”
那一步是哪一步?全炁隐隐觉得不安。《困兽》最后一幕,阿强为了求得阿龙的原谅豁出了性命。也从那时候起,似乎有预知能力的余有年时不时问他如果被背叛了会怎样。还有林医生白天的信息,如果情绪影响不严重余有年也不会跑去看医生。全炁的脑子像一堵墙,被一张张信息超载的纸糊满,揭不下来又看不清。他被施以灌铅的刑罚,被人捏住嘴巴灌下取代铅的无力感,这虚无缥缈的无力感拉扯着腹部往下坠,疼得全炁眼框都红了。
“你别乱来。”他喝令道。
“我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不会有事?林医生都找到我这儿来了!”全炁不仅肚子疼胃疼,连太阳穴都开始凸凸地跳动。
果然,余有年哑吧了。
良久,“我就是录节目压力大找她谈谈。”
“别骗我,余有年。”
余有年一安静,全炁就猜对方在想对策。失语治疗那段时间令他过度了解余有年。可偏偏他又猜测不到余有年到底想做什么。在他情绪翻滚的短短几分钟里,余有年已经换上了先前若无其事的态度。
“那我没什么好说啦。你拍戏费精神,早点休息吧。”
全炁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被保护得很好,可周全的保护令他在这种时候除了无能为力,体会不到别的情绪。这些天的隐忍被埋在一棵枯树的树干里,薄弱的表层被啄木鸟凿出一个洞,他忍不住小小地啜泣一声,又迅速压下。
“你先把药吃了好不好?”余有年的声音一软再软。
全炁低头憋了一会儿,把树洞拿枯叶填上,遵循指令倒水吃药。他站在放着热水壸的琉璃台边沿,听见余有年问:“琪琪,我唱儿歌哄你睡觉好不好?”
一声“琪琪”,枯树应声倒下,只剩下一小截仍扎根在地里的树桩,就像此时蹲在地上的全炁。
“哥哥……”他一下一下地抽着鼻子,嘴里像嚼着一堆小石子。“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商量了你就不会让我这么做了,而且,”余有年顿了顿,多了怯懦和退缩,“我也不敢跟你说我当过黑子,你讨厌黑子啊。”
“可是你不是了啊!”
“但我造成的伤害不会因为我不是了就没有了消失了。琪琪,我黑过你啊,我以前做的事,对你做过的事,就是他们现在对你做的,不觉得可怕吗?”
全炁的啜泣声噎了一下,再次续起时夹杂着一声声“哥哥”,不知道是当咒语喊着能减少惧意,还是单纯想余有年了。
“我怕啊,琪琪。”
余有年的声音也拐了个弯,像在山间走直路到了崖边才知道转方向。
“要是我没遇上你没收手,今天黑你的人可能就是我了。”余有年的话像一条没串好的珠链,断断续续道:“一想到这个我就怕,不敢告诉你……可是不能一直瞒着你,他们也在挖我的料,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挖出来……与其被你发现,我自己坦白可能你会没那么生气,可我不知道怎么坦白……很多次我都想跟你说,但我怕你会在我面前直接走人,或是把我骂一顿再走人……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你来的那天早上我一直在装睡……”
全炁停止了啜泣,鼻音比先前更重了,“你总是不相信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
“你有你的原则和底线。”
“你一直在向我的原则靠近,也远在底线之上,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对我有信心?”
巧舌如簧的余有年被人抽了舌筋,失灵了。
全炁脚蹲麻了,费了点力气站起来,轮流甩动两只脚帮助血液流动。热姜茶到了,他开门去接,低下头不让人看见他还没干的眼角。
茶被放在桌上,掀开薄薄的塑胶盖子,白烟浑然忘我地往上窜。全炁失神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茶凉了他也冷静了。“我说过会原谅你的,但需要时间。”
进了剧组全炁不能随意旅行散心,只能在拍摄空隙在片场附近走走。有个农场养了羊羔,他看见一个大概五岁大的男孩抱着体积快要赶上人的粮草走来。
“我可以帮你喂吗?”全炁问。
小孩把粮草放到地上让全炁自己拿。小孩工作不专心,一边喂羊一边盯着全炁瞧。昨天杨媛提醒全炁要更新微博,全炁拿起手机拍下喂羊的过程。
小孩忽然在镜头里露出半张脸,睁着黑溜溜的眼珠问全炁:“你要跟我结婚吗?羊都送你。”
这段视频发到网上立刻引来汹涌的留言,都在调侃全炁有“艳遇”。其中一条留言占据热度一位,用户名是“演员余有年”。
“豆丁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聊天哦。”
全炁看了两眼,关闭屏幕继续喂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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