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走到垃圾桶前,把昨晚扔在里面的海警制服又捡起来,看了看,仔细折叠好,拿着衣服出门了。
这么早,他要去哪?
季鱼想起昨天和郑淙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听他提起,他们船长早晨经常会很早起来,一个人驾着小艇,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一直到他们晨练的时候才回来。
她有些好奇,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
清晨的海,一碧万顷,海面上有丝丝缕缕的雾气。
四周一边安静,只有一艘小艇从水面上划过,木浆击水,发出清晰而有节奏的响声。
季鱼潜在水里,不远不近地跟着小艇,闭气到了极限,才把脸浮出水面,呼吸充足,再潜入水中。
如此反复,悄悄地跟了小艇大概有半个小时。
“鲲鹏号”已经不见踪影,小艇终于停下来,她也在距小艇四五米处停下来。
小艇上,海坤双手捧着被撕破的海警制服,神情严肃,明邃的黑眸里漾出虔诚的光,仿佛正为某个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友默哀。
静默良久,他才起身,跃入水中,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游向深海。
季鱼越发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立刻钻入水中,迅速滑动,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最终发现,海坤游到海底一片花圃一样的平地才停下来,用手挖了一个洞,把衣服埋在了海底淤泥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海葬?
季鱼环视四周的海,神秘,幽深,也充满危险气息。
她一直喜欢遨游海底。
海纳百川,海桑陵谷。整个大海,就是一本书,有历史,有奇幻,有爱情。
在这个占了整个地球百分之七十的蓝色世界里,埋葬了多少未曾留下名姓的人,和他们的雄心壮志,锈烂了多少船锚,多少船队折戟沉沙?
在那些潜水器和潜水员都未曾达到的地方,也许躺着某个淹溺者的白骨,她可能是个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葬身海底;
亦或许是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他们从烈光熊熊的船上,跳入大海,紧紧相拥,共眠于海底。
如今,这本历史奇幻书上,又多了一笔,前中国海警海坤的制服,于某年某月某日,被厚葬于次。
为何?
季鱼只见过把人死后的骨灰撒在海里,却没见过把一个活人的衣服埋在海底。
她有些想不通,他既然这么喜欢这身海警制服,为什么要舍弃?
等他离开后,她把制服从淤泥里掏出来,游回小艇的方向。
季鱼游到原来的地方,浮出水面,歇足了气,四处张望,没看到小艇上有人。
她再次潜入水中,继续往小艇靠近,忽然看到,小艇旁边水下,男人裸一露的身体,瞬间惊住。
季鱼在他房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现在是在水里,他的四十五度角。
他厚实的胸膛,和壁垒分明的腹肌,甚至他身前的那一片暗影,都落入她眼中。
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出,男人有一副天生的军人体魄,刚硬,强劲,俊实,但并不是那种孔武有力c肌肉过于膨胀臃肿的雄壮。
浸在水中的肉一体,线条流畅,躯干笔挺匀实,仿佛希腊神话中的雕像。
季鱼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竟然能雕刻出这么完美的艺术品。
正在精心沐浴的男人,许是觉察到了她的动静,突然转过身来,面对她。
水中的压力,减缓了他转过来的动作,仿佛变成了电影中的慢镜头,却夸大了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包括暗影中的那片神秘。
男人身前立着的,曾像铁秤砣一样重重地压在她小腹上的那部分,此刻像是“鲲鹏号”上高高挺立桅杆,扯满了帆,雄赳气昂地瞭望着她。
季鱼像魔怔了一样,呆愣不动,甚至忘了,她此刻正在水中,一向擅长在水里控制呼吸的她,突然有一种强烈呼吸的冲动。
一个大水泡浮出水面,破裂,发出“咕咚”一声响。
糟糕,肺里要灌水了!
季鱼回过神来,迅速往上游。
很快“嗖”地钻出水面,大口地呼吸,嗓子酸痛难忍,使劲地咳嗽。
清晨的海水,明明还有些凉,她却感觉整个人热得像是在沸水里煮过。
海坤迅速游到了她身边,一手拽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拍她的背,用的力气很大,似乎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季鱼心里暗叫苦,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怒意。
她猜想,他接下来一定会大发雷霆,再把她摁进水里,淹不死她,也让她受点苦,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心里的那个女人?
奇怪的是,一直到她停止咳嗽,缓过气来,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季鱼抬头看向他,他也瞪着她。
两个人互相瞪着,也不说话,像是比谁眼力好。
季鱼突然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转身靠近他,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