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疑道:“什么?”
萧彦宁拎着玉玺在眼前晃动几下,沉吟道:“当年西蜀灭国,青城山福地洞天的道士将西蜀残存国运封存在这枚玉玺之中。这玉玺我带在身上三十年,连三分的气运都没有吸纳,可你只戴了一天,俨然已经有五分气运撞入你腹中。”
娆荼皱眉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撞入你身上,而是被你腹中的孩子吸纳了。这玉玺似乎有认他为主的意思……”
萧彦宁脸色有点难看,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天,他缓缓道:“难道,命格气数,真是由你而定?”
娆荼有点明白了,如果自己腹中的孩子真的吸纳了西蜀残存的国运,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未来天下的角逐,这个孩子注定难以独善其身?
萧彦宁回过头看着她的小腹,眼神复杂。娆荼感受到他眼中一丝杀气,猛然大惊,捂住小腹道:“你别打他的主意,我不会让他去争什么天下。”
萧彦宁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等他二十岁时,我说不定已经烂成了泥。我萧彦宁,可有十年好活?”
娆荼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却听他又道:“这份机缘既然是我亲手送出,他以后想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娆荼低声道:“我只愿他平平安安长大。”
萧彦宁摆了摆手,对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姐道:“敢说出去一个字,你知道后果。”
小姐欲哭无泪,点了点头。
萧彦宁不再理她,盘膝坐在在火堆前,拿着一根烧成一半的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
娆荼轻声道:“萧彦宁,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萧彦宁皱眉不语,娆荼继续道:“你的母妃,是西蜀遗民对不对?”
萧彦宁盯着跳动的火光,自嘲一笑:“她是西蜀亡国公主,但她嫁给我父皇,不是为了报仇复国……只是因为倾心爱慕。可父皇呢?欺骗她,冷落她,将她打入冷宫,最后给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亲手杀了她。”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笑道:“母妃真是傻,她以为用自己一死,便可换来我平安。她错了,大梁宫中,太后想我死,皇后想我死,皇上也想我死,我的那些兄弟更想我死……我萧彦宁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孽种,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娆荼看向他的背影,在火光下,这个一直吊儿郎当的五王爷,终于卸下了伪装的面具,此时此刻,娆荼忽然担心他会失声痛哭。
“萧彦宁,半生已过,你不原谅那些人,也是不原谅你自己,何苦?”
萧彦宁恨道:“我就是不原谅我自己!我为什么不能保住娘的性命?你知不知道,那一年的立冬,我被叫去赴皇宫盛宴,宫中乐师演奏《菩萨蛮》,而娘亲,她……她一人在冰冷的宫苑中,曲终……她亡,我……我真是不孝!我恨我自己,这么多年,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他一脚踢飞散了篝火,火星乱溅,空中浮动着灰蒙蒙的白灰,他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吐在对面小姐的衣裙上。
小姐吓傻了,捂住耳朵尖叫起来,萧彦宁一把抓住小姐的衣领子,“你叫什么?不是很喜欢我么?见我打伤人你就怕了?你知不知道我还是当朝的五王爷,知不知道我这双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小姐捶打他的手,踢他的腿,咳嗽不停。吓得面无人色。
萧彦宁面容狰狞,“嘶”的一声扯开她的裙子,将她抵在梁柱上,就要行那禽兽之事。
娆荼上前握住他的手,“萧彦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滚!”萧彦宁转头看向她,娆荼愣了一下,发现他的七窍流出黑血。她叫道:“陆知命告诫你不可动妄念,你是想今天就死在这里么?”
萧彦宁放开已经被吓晕的小姐,揽住娆荼的腰将她收入怀中,“娆荼,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本王是如何宠幸女人的?”
娆荼被他按住了身上穴道,动弹不得。她不敢挣扎,怕伤了孩子,同时也不认为有本事与他硬来。
她伸手擦了擦他眼中鼻中流出的黑血,皱眉道:“你身上的毒发作了。”
萧彦宁眼中片刻恍惚,缓缓松开了搂着她腰间的手,娆荼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是清血毒的药,你若信得过我,可以试一试。”
萧彦宁伸手抹了抹脸上血污,摇头道:“不必浪费了好药。”说罢自己抽出匕首,反手一刀割在后心上,然后在四肢筋脉处各划了一刀,黑色的血从伤口处流出。
他盘膝而坐,任由鲜血流出。
过了许久,娆荼才道:“好像变红了。”
他“嗯”了一声,自己扯开身上衣袍上的布包扎伤口。娆荼为他处理了后心的伤,他一声不吭,处理完后,重新堆好了火堆,坐倚在梁柱上,闭目歇息。
娆荼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忽然有些心疼。
回想初次见面,他在京城烟雨之中,穿红衣撑青花伞,笑容和煦。她终于明白了他的阴晴不定。
他笑如春风其实是掩饰,他狠戾阴毒其实是脆弱。
娆荼从水囊中倒出水浸湿手帕,为他擦去满脸血污。他闭着眼睛淡淡道:“娆荼,劝你离我远一点。”
娆荼将他的脸擦干净,“活该五王爷至今没有女子倾心嫁你。”
萧彦宁闭目不言,嘴角轻蔑一笑。
第二日,娆荼是被拍着脸叫醒的,他蹲在一旁满脸的不耐烦,“大姐,咱们这是在逃命,麻烦你态度认真点。”
娆荼揉了揉脸,不由怒道:“我才睡几个时辰?外面的天还未大亮!”
萧彦宁点头道:“你先睡,我走了。”
娆荼气急,一把拉住他,“你等着!半夜再发疯,看我管不管你。”
起身看了看,没看见那位小姐,她皱眉道:“你把那小姑娘怎么了?”
萧彦宁不以为意,“你放心,我没偷腥,许是半夜逃了。”
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脚步声,萧彦宁将娆荼护在身后,回头怒视,却不是钦天监的走狗,而是那位小姐。
她站在门口,满脸污渍,身上衣物也是破烂不堪,怯弱道:“我将马车拉入了院中,就在门口。”
萧彦宁眯了眯眼睛,“你拉马车干什么?”
“因……因想着你身上有伤,不便走动……”小姐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昨夜七窍流血,一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