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林瑜收了笑,道:“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便是,何苦来拿它出气。”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自己是个什么想头。”

金焱都懒得计较林瑜把自己看得都没一颗树要紧,如今除了祖母还费心为他打算,谁还真的把他看在眼里呢?亲生父亲不满他头上戴着的世子这顶帽子,恨不能弄死他把它给收回。亲生母亲已经去了,母家懦弱派不上用场,后头王妃更不用说,面甜心苦、两面三刀,自小到大,他不知吃了多少的亏。

半晌,他才道:“祖母想我拜林御史为师,读书科举,放下武学。”西宁郡王是军功起家的异姓王,如今在军中任有势力,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叫他彻底放弃世子的位置来保命。

结果林瑜听了,却嗤笑道:“得了,也别拿这样的话来糊弄人,正经拜师科举,去金陵的西山书院不是更好,那里还有大儒。”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金焱,又道:“现在念书虽然还不晚,但是你底子那么差,真要等你学出来了,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瑜只差没把那句看上去你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给挂在脸上了。

金焱听了,不忿道:“你怎么知道我就学不出?”

“那你倒是说说看,前头还在船上的时候,我一共看了三本书,是那三本?”林瑜问道。

金焱一时语塞,强词道:“你看得书,我怎么知道,再说,都已经这么久的事情了。”

林瑜哼一声,道:“我看得是两本书,并不是三本。不要你记得具体的书名,可是连这点小事都想不起来,你觉得你现在重新开始启蒙,来不来得及。”又笑道,“算啦,本来就是逗你的。”

金焱忒愣了一双眼,听着林瑜笑道:“科举不科举的,对你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重来都不重要。可惜的是,只要你活着一天,你的父王便不会放过你。”要不然,老太妃便不会匆匆地从姑苏来到扬州了。

老实说,他们的到来还真是将林瑜给惊到了。按照林瑜的想法,只要老太妃在一日,就能护着金焱一日,甭管多久呢,只要金焱长大一些,老太妃自然能给他安排一条出路。想必,金焱下船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面对金焱的默认,林瑜叹道:“你那父王倒真是个狠人。”

“祖母有去信,只是……”他难以启齿地住了嘴,不过一去不复返罢了,他的院子里甚至出现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所谓的世子不世子的,倒不重要了,先想着怎么保命罢!

“我猜,你祖母手里应该还一部分老西宁王手里留下来的人脉吧,只可惜她若真将这些交了出去,等待你们祖孙两个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林瑜轻轻抚着桃树上幼嫩的花骨朵,道,“怕是老太妃另有主意吧!”

目送着贵客离门,贾敏对着林瑜意味深长道:“也不知这里哪来的香饽饽,这般招人。”

林瑜不接茬,只是玩笑道:“若是过几日,您见我身边多收了一个人,可别吓到了。”

贾敏美目一转,淡淡道:“哪一个大家公子身边不是长随小厮的一大堆,我早说你太简薄了一些,不是个体统。现在好了,我这便看人去,到时候别嫌麻烦。”

林瑜赔笑道:“哪里敢呢?”

贾敏作势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才笑着回了。

夜班三分,便是林瑜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频繁地出现在醉仙楼的那一间密室中。看见,的确是被逼急了。

昏黄的烛火摇曳,衬得在场三人的脸色诡谲不定。

不同于早上之时的言笑晏晏,此时的老太妃容色肃穆,姿态却不再高端,她轻声道:“上午的话,我都听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说了。你猜的不错,那边已经等不及要他的命了。”

“那么,您希望得到什么呢?”林瑜身上披着斗篷,声音浅淡,也没了装出来的情绪,“如果说,您只是想要保住他的命的话,应该会有别的方法,为什么会找上只能算是一个陌生人的我呢?”

老太妃颤巍巍地笑了,道:“只有陌生人才最安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么个理。”林瑜赞同地点头,然后话锋一转:“那您觉得,凭什么陌生人要接手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其实无所谓,如果真的愿意收下这么个烫手山芋的话,自然也有自信扫清首尾,不叫任何人发现。不过,换句话来说,他又不是开善堂的,什么人都收。没看见他身边便是京墨一个小厮,也有着过耳不忘的技能么。

“你觉得,老身手上还剩下的一些人脉,如何?”见林瑜果然这么说了,老太妃便幽幽地道。

林瑜哽了一下,不意她居然这般耿直,因叹道:“我要军中的人脉做什么。”他顿了顿,微微有些难以置信道,“或者说,我在您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人,以至于您以为我需要这个?”

再说了,离老太妃她的年代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便是那时候的人脉又如何,人家认不认还两说。

老太妃张嘴笑起来,一大把的年纪了依稀还看得见当初的英朗:“小子装相,给你好处,只管吃下便是。”又激他道,“怎么,担心自己吃不下?那你又何必来这一遭!”

林瑜苦笑不得,摇头道:“好处不好处的另说,其实我更关心的,是我到底哪里漏出了马脚,叫您给看上了。”莫说救人什么的,那样的事,换一个早熟一点的世家公子也能办到。

老太妃得意地笑了,道:“早在三年前,林松一家一个活口没留的时候。”

第29章

送走了老太妃,林瑜叹气道:“幸好, 像你祖母这样人还是很少的。”

被留下的金焱脸色苍白, 强自笑道:“因为祖母目光如炬, 看穿了你的谋算?”

“当然不是。”林瑜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老太妃看穿了什么?”他的行动很隐秘,扫尾也干净,对于黄石的能力他还是很信任的。

只不过,像老太妃这样, 完完全全地只靠着最后的结果,就认定了林瑜动了手脚, 偏偏还被她给诈了出来。真不知该怎么说,思维在某种程度上直白的可怕吗?

不过, 这话就不用告诉身边这个家伙了。所谓的既得利益者即凶手的理论虽然有失偏颇,但是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这种事, 他自己引以为鉴就好。

“你在这里带上几日,回头自有人给你安排。”林瑜顿了一下, 道, “现在问可能有些晚了,但是,从此之后西宁郡王世子可就与你再无关系, 你真的甘心吗?”

沉默了一会儿, 金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瑜, 里面的仇恨的火焰令人动容, 他咬着牙道:“区区一个位置算什么,早晚有一天我会将该我的全都自己挣回来。”

都说落毛凤凰不如鸡,眼前这个倒还能看看。林瑜心里满意,面上淡淡道:“心气不错,不过那么远的事,还是等你哪天学出来了再说罢!”

夜已经深了,就算是三分明月在扬州的维扬也是有宵禁的。

林瑜浅浅的步子踏在青石板上,身上披着白色的大毛斗篷,却完全不惧会不会有人发现。辰子是地支的老人了,不至于连这一点事都办不好。

老太妃年轻时大约真是一个女中豪杰,林瑜想着,掩在斗篷底下的嘴角勾起。一个能在丈夫逝去之后,收拢了大部分的军中势力,直到现在还牢牢地把着其中一部分的人,难怪如今的西宁郡王如此忌惮。

恐怕,在他的眼里,回到了老太妃身边的世子才是真正潜龙入渊,更有威胁。这才步步紧逼,不将他杀死不罢休。

可惜,留在京城对金焱来说也很危险。真正的两难,老太妃怕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做主抛开所谓世子身份的禁锢,干脆的跳出局中,倒有一条生路。

一个郡王爵,说放弃就放弃了,也不知他下了多大的决心。不过,若是没有这一份心气,老太妃怕也不会拿出这一份养老的依仗来,替他打算。

说到底,如今的西宁郡王是庶子,本和老太妃没什么亲缘。就算金焱的生母是老太妃母家出身的又如何,对于那样风风雨雨都经历过的老人来讲,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