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2)

只是江春却眼神微动,用发烫的手背抹了把眼泪,冷静道:“两位老夫人莫慌,窦叔父还有救,只是他失血甚多,神昏醒不过来,且莫慌,先将淳哥儿抱回去,你们也到外头等一等,我这就……”

众人一听“还有救”,居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听这话哪有不从的,也不待她说完就忙轻轻退出去,只道她这是要施救了,要求无关人员回避也能理解……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只生怕发出声响来吓跑了二郎微弱不全的魂魄。

出了门,阿阳忙宽慰老人:“旁人您不信,春娘子的本事您还信不过麽?咱们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二郎定能吉人天相的。”两个老人也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情只似热锅上的蚂蚁。

待见着懵懂的淳哥儿还在场,那奶嬷嬷也是伸长个脖子瞧热闹,她们又恨恨的瞪了奶嬷嬷一眼,只苦于现在不是时候,不然……那妇人知趣,忙抱了淳哥儿回房。

且不说外头几人心急如焚,心情七上八下。

房内,见众人出了门,江春过去将门从里头扣上,才凑近窦元芳耳朵,轻轻喊了声“窦叔父”,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她刚才是眼花了或是情急之下生了幻觉。

“窦叔父?”她生怕隔墙有耳,只得愈发小声,又对着他耳朵凑得更近了。

难道自己真看错了?她刚才那泪珠子打在他面上,她分明看见他眼睑动了动。

若眼睛带了泪水可能看花的话,她手上的触感该不会错了罢?她分明感觉到他用大手轻轻碰了自己小拇指两下的,不偏不倚,正好找的小拇指,不多不少正好碰了两下……若非清醒着,怎会这般巧?

见他仍未睁开眼,江春急忙用手轻轻挠了挠他手掌心,她自己是最怕被挠手心脚心的,每次睡着了或是装睡,被人一挠必醒。

只是,他的手怎这般大?掌心一点儿也不软和,掌纹粗糙扎手,摸上去硬|邦|邦的似块铁皮,定是自小练武磨出来的,也不知是练的什么功,莫非是裘千仞的铁砂掌?

突然,手上一紧,江春回过神来,她那正在挠人的手就被人家捏住了。

准确的说是被握住了。她平时不觉着自己手小,但此刻放元芳那如蒲扇般的大手里,还没他三分之一大,他单手握拳,就能将她整只手包裹得严丝合缝,只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来,与他那黄黑的肤色比起来显得惊心的白。

那大手包住她小手还不算,居然还用拇指在她手背上按了按,似乎是觉着没按到骨头有些失望,又顺着手背往下磨了一段,似乎笃定了非得按到她手上骨头不可。可他哪里晓得,女孩子的手本就肉多骨少的,他这一通……算盲人摸象罢!

江春却被他拇指上那粗糙的触感刮擦得难受,下意识的轻轻哼了声。哪晓得那大手却是被吓到了似的停住,就紧紧捏着她,力道有些大,江春又哼了声。

不想他被那声轻哼酥得手微微抖了下,居然又顺着才摸到的食指往下摸,拉住了她食指,轻轻捏了捏,似是在试探……捏过还不算,似想起什么来,又折回刚按得她不适出声之处,轻轻的用指尖压着揉了揉,这是在安慰?

江春红了脸,只觉有簇小火苗从被他揉过之处,烧到了脸上去,烧得她心跳都快了两分……这窦叔父,要不是人还没醒过来,他平日又是再正派不过的君子作风,她定以为他是在调|戏人呢。

想着就抬头。

哪晓得一抬头就见了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微微发着光,就与前面数次一般,他发着光向她走来,现在,他发着光醒过来了,正微微笑着望她。

“轰!”

江春只觉自己脑内空空,脸上快要被热爆了……不,好似是已经爆了,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正顺着脸颊流下,比那脸颊还要烫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不止!

元芳见了她眼泪似不要钱似的冲出来,心内一紧,将那些不是时候的心猿意马按回去,想要安慰她叫她莫哭了,又觉得好像太单薄,但甚也做不了眼睁睁望着她流眼泪……他又不忍。

思来想去,只得壮着胆子将大手绕她耳后,微微用力就将她小脑袋按到自己胸前,另一手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搭她肩上,见她未反对,这才惊慌失措的放她背上虚搂着……做完这动作,觉着身上居然出了层汗。

好在江春只顾着平复心内那大悲大喜,并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人被他一按,就顺势将脑袋埋他胸前,轻轻啜泣起来……她平时虽是泪窝子浅,但也从未似现在这般,有一种与窦老夫人一样的“逃出生天”的兴奋。

这股兴奋不仅没让她止住眼泪,甚至还流得更凶了。此时的她,恨不得大哭出声,宣泄一下心内的憋屈:你儿子险些没了,我也险些被江芝害惨了,你怎么才回来。不过转念一想,这都是自己心慈手软埋下的隐患,与他何干?

她只是怪他,怎么与高洪一般不声不响消失于人海!想着就隐忍着埋怨起来。

枉元芳是习武之人,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了甚,只隐隐听见“讨厌”“王八蛋”几个字……这是骂人的吧?他正想说这小儿规矩学哪儿去了,却感觉到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拱了拱,瞬间将他一颗鳏夫心给拱酥了。

他懊恼:果然是鳏久了。

待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江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他怀里,有些不自在的抬起头来,眼泪流得差不多了,那鼻涕就不争气的流出来了,她下意识的轻轻吸了下。

“呲”一声,元芳又黑了脸:“淳哥儿都比你出息。”

江春也不知哪来的厚脸皮,居然还故意对着他龇龇牙,惹得他哭笑不得,伸手进怀里掏出块帕子,又大着胆子替她轻轻擦了擦。

嗯,虽然他已经在下意识的轻手轻脚了,但江春还是不舒服的皱了眉,自己只是心绪难平,又不是断手断脚,不乐意道:“多谢窦叔父,我自己来吧。”

直到擦干净鼻涕,她才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他,见他还笑得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令她忘了他身份,阴阳怪气道:“窦叔父好生威风,害得我们都被你吓死了!你这演技怕是要成精哩!”

元芳倒好,不仅未生气,还笑得愈发眉目舒展了。

江春也懒得再说他,只是蹙着眉担心道:“窦叔父觉着身子怎样了?”

元芳见不得她蹙眉样,云淡风轻道:“无事。”

江春却不信,心道,刚才恁般明显的血腥味,你骗谁呢?自是疑问出口:“那叔父是伤到何处了?我帮你瞧瞧,刚才闻见好一股血腥味哩。”

元芳只得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道:“无事,未曾受伤……你放心。”

江春不信,见他还这般云淡风轻不当回事,急了:“我就悄悄看一眼,我……我谁都不说,可好?”

元芳只觉着心口软得不像话。

“真无事,那都是……减灶之计。”

两人顾忌着外头众人,说话声本就放得极低,元芳最后这四个字更是,几不可闻。

但她还是听到了,减灶之计她晓得,故意削弱实力麻痹对手……长长的舒了口气,责怪了句“窦叔父真是要成精了”,说完又想起来:“那待会儿这戏要如何唱下去?大理的段老夫人也在外头哩。”

“我晓得,你莫忧心,对外只说……”

江春未听清,偏过脑袋,将耳朵凑近他:“甚?”

“只说我伤了心肺,整日咳血,日后都得好生调理着,再不可舞刀弄棒……”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望着她那近乎透明的薄薄的耳朵,心内也不知在想甚。

江春了解的点点头,对外称伤势过重,意在麻痹敌人,只不知他的“敌人”或者“对手”又是谁。她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看他这态度就是不愿说了,她又不想自找没趣,只敷衍的点点头,表示知晓了,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会尽力表演。

待对好口径,元芳自己躺下,江春将他被子拉了盖好,自己仔细擦过脸和眼睛,将身上收拾好,方作出副忧心样子,去开了门。

两位老人见她面上虽有担忧,但无自责、颓丧、伤心的表情,先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