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山上有不少好东西,他已经有好几年没上过山了,他念的大学在省会城市,四周全是高楼林立,改造扩建没完没了,要想看风景,也只能去公园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座山还一直原封不动的在这里。
夏天一切都懒洋洋的,山里很清净,也很凉快,他摘野果挖野菜,一直忙活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去。洗漱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从袋子里拿出他给富满叔一家带的礼物出门了,又带了块肉,其实这几年能吃到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猪肉最让人觉得有诚意,毕竟那段难过的日子里,这是最稀罕的东西。
只是路上没想到会遇到苍老了许多的大伯,他从大伯身边经过的时候,听到大伯冷笑一声:“现在有点出息就忘了是谁家的种?一个姓刘一个姓罗,有本事你改了姓,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朱清和笑了笑,也不恼,只是笑道:“大伯心态还是要调整好,最好积点口德,不然当心换届的时候还是当选不上,那多丢人?”
朱玉良被朱清和一句话差点噎得背过气去,他现在怎么能不眼红?天天看着村务公开栏,听着别人说的小道消息,只知道村里现在富的流油,他那会儿算什么?进了腰包的也不够花,要是能再干一届,塞满口袋,他也就知足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也不愿私下里罗有望曾嘲讽他,心里就没个正经,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富满叔刚下工不久,正在院子里照看两个孙子,抬眼见朱清和来了,惊喜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有阵子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有一米八了吧?赶紧念完书,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跟叔说说,追你的姑娘多不多?”
富满婶从屋里出来,在自家男人身上拍了下,没好气地笑:“别搭理你叔,毕业了先找个。好工作,给那些瞎了狗眼的人看看,气死他们。”看着朱清和递过来的东西,富满婶不悦道:“你这是干啥呀?年年往过送东西,这么客套干啥?”
朱清和笑着说:“就当给我两个小侄子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别在意这个了。我那地多亏有叔婶给照看着,不然早成荒地了,我也一回来就得饿肚子。”
富满叔将孙子包在怀里,咧嘴笑得开心:“别看我们不咋地,你问问村里哪个不是从农业大学毕业的?啥会儿种啥会儿收,看天气,比它天气预报都准,一辈子就和这几亩地打交道,多的活都干过来了,你那一亩地算什么?顺便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再这么来,我还怕了你了。让你婶子给你做剔尖,好久没吃了吧?外面吃什么都贵,哪像咱们自己家,什么都实在。”
朱清和和大龙哥在一旁听得发笑,他们都知道富满叔自从上了年纪就变得能说了,只要逮着人从上到下都能给扯一通,逗的几个人笑个不停。
富满婶在厨房和儿媳忙活,听了忍不住笑道:“你爹老和我说,要是大龙晚出生几年就好了,他就让大龙和清和一块玩去,跟着这么一块好料子,还怕大龙没出息?可惜也就只能想想了,现在也就盼着咱们家的这两个小祖宗有出息了。”
大龙媳妇笑着说:“可别这么想,到时候我怎么办啊?我去哪儿找您这样的好婆婆啊?”
富满婶往外面看了一眼,见男人们说说笑笑的,也跟着笑,瞪了眼儿媳妇:“就你嘴甜会说话,哄死人不偿命。”
富满婶因为朱清和来了,临时又加了几个菜,富满叔佯装吃味地冲着朱清亮说:“看见了没?你一来,家里就过年,你得天天来帮我们改善伙食。”
富满婶被他给逗笑了,骂道:“平日里亏待你了?下酒菜豆给你好好弄,还不知足,清和难得回来了,吃一顿好的,看把你委屈的。”
朱清和赶紧接话:“叔,趁着过年,我陪您喝两口。”
富满叔自己倒是先乐了,一桌子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这顿饭一直到天黑才吃完。朱清和喝的不多,没上脑,就是脸有点红。到了晚上,草丛里虫鸣阵阵很热闹。
回家的这条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却还是第一回觉得有趣,头顶月辉洒满世间,将这一片黑暗照亮。他不自觉地往过一瞥,看到那方月亮倒映在中央的水潭,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耳畔响起那道带着稚气的声音:“清和哥,你看水上有什么?我舍不得的东西就在里面。”
他往下一看,自己模糊的影子也在其中,忍不住笑道:“这个小王八蛋!”
前两年阮穆给他的书信还不少,东西也是一大包一大包的邮,只是后来慢慢的少了,最后一封信,阮穆在里面只有一句话:你为什么从不给我回信?
其实打一个电话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朱清和还是放弃了,他不想再让阮穆继续错下去,所以没了往来也好,就算见到王老师,他也不会去问关于阮穆的事情,就像阮穆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越来越久,然后忘记,再也不会在夜里梦到那个人。却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竟会想起他,也许他是喝多了,醉鬼才说自己没醉。
这几年人的活动范围越发大,山上那些野兽已经不见踪影了,所以现在很安全。他踏着满地月光回到家,低着头拿钥匙,才刚对上孔却不想被一道力量给扯向阴暗中,他本能的要攻击,但那人像是料到一样,轻松地躲开,之后他的一双手被那人牢牢地控制住,背紧贴着墙不能动弹,膝盖也被那人的腿给压着,他此时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危险中却无能为力。
那人用另一只灼烫有力地手扣着他的下巴,唇间吐出一声轻笑,在朱清和要开口的时候,那人精准地锁住了他的声音,带着凉意的唇覆在他的上面,迫切地与他纠缠,像是不管不顾不计一切后果般的索取。
朱清和顿时懵了,他的挣扎无果之后,由着那人尝够滋味稍稍分开后,冷着声音道:“阮穆,够了吧?放开我。”
那人的笑声更是止不住,低沉沙哑又悦耳,其中的躁动,朱清和听得清清楚楚。他还不够,重新在朱清和唇上嘬了一口,才说道:“开门,让我进去。”
朱清和用力推开他,心中十分不快,愤愤不平,这个小子居然赶这么对自己,手气的有点抖,费了好一阵力气才打开门,拉下灯绳,一室暖黄色的光扫去黑暗,将环抱双臂的人给照的清楚。
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如墨潭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微微泛着水光的唇上扬,懒懒地开口:“好几年没见,看来你早把我的话给忘光了,一点都没想我。”
朱清和转身往里面走,倒了两杯水,叹口气说道:“什么时候来的?你也差不多才放假不久吧?”
阮穆已经长得比朱清和还要高了,他追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颊泛红的朱清和,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我已经毕业一年了,清和,以前我怕被你甩开,但是现在,你太慢了,我等的有点心急。”说着他两手撑在朱清和身侧,一眼看去像是将人拢在怀中。
朱清和虽然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香,但是十分不喜欢这种逼迫的感觉,拍开他的手,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依旧冷声道:“阮穆,你最好正常一点,不然你现在就从我家里出去。”
阮穆终究还是怕朱清和太生气,到时候真疏远了,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八年没见,想疯了。你倒是狠心,真的一点都没考虑过去北京。亏我还在家盼,问过我妈才知道你没这个打算。”
他站在离自己一臂远的位置,那股逼迫感远离他才觉得舒坦了些,轻咳一声说道:“王老师这个暑假还很忙吗?我打算明天去看她。”
阮穆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抿嘴笑道:“她答应我要回去了,这是最后一年留在朱家村了,我打算在这里陪她一年。你应该没见过追他的王叔叔吧?我爸提了,走不开,跟我说了很多好话,让我帮忙守着,我自己的爸妈,丢了哪个都难受。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朱清和揉了揉眉心,难道这酒后劲大?他怎么觉得一阵头昏?不过还是硬撑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支票递给他:“投机得来的钱,有空和我去市里一趟,连本带利还给你。”
阮穆闲闲地看了一眼,嘴角上扬:“还不错,你收好,我怎么会和你要钱?这是我给你的……”他还是打住了,不敢说过分的话,怕有得罪他,到时候一点甜头都讨不到。媳妇脾气大,日子也挺不好过啊。
朱清和被这酒弄的有点熬不住,眼皮上下打架,他其实挺不习惯和阮穆现在的相处方式,他受不了阮穆眼睛里的虎视眈眈。刚才他逮着自己霸道的亲,让他心生警惕,强撑着说:“我困了,你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阮穆早有准备,俊朗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我和妈说了,今天在你这里,和你一起睡。”
朱清和觉得他是故意把一起睡三个字咬的那么重……
第61章
朱清和上辈子活了几十年都没放纵过, 和周维申在一起也没到那一步,但对情动时的感觉却最清楚不过,阮穆的压抑与火热,让他一点都不想收留这个人。
他一直觉得阮穆是个被娇惯坏的孩子,一身的少爷脾气,不喜欢人干涉和反驳,他在北京的那段时间亲眼看到阮穆的玩伴对他言听计从, 就算有异议,他凉凉一瞥, 也都噤声,小小年纪就这么霸道。这种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人, 向来不和他的胃口。
朱清和扶着额头, 晕乎乎地站起来要去倒水洗漱,阮穆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 抢先去做了。
朱清和这才看到今天的阮穆穿的很清爽, 白色棉半袖, 牛仔短裤,棕色凉鞋,分明一副朝气蓬勃的学生样, 却选择走出校门。只有经历过生活的艰难,才会觉得在学校的日子是最为轻松的,只需接受老师给予的一切知识,不用思考太多东西,当然他与别人不同, 正因为这样,他才很羡慕那些拥有和睦家庭,可以无忧无虑学知识的同学。
“你有想好以后做什么吗?”
阮穆熟练地往盆里兑好水,伸手试了下温度正好,放到盆架子上示意朱清和先洗,而他站在一边,重新环抱双臂,抿嘴淡淡地说:“走一步算一步,你毕业打算做什么?要不我陪你?”
朱清和将脸埋进去,抬起头来满脸的水珠,也清醒了些,他半眯着眼看向阮穆:“别胡闹,王老师不是希望你继续读研?你有这个条件,多念点书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