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2)

两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一片星海闪烁,虽然冷,却有一番别样的风景。车子出了村,驶上路,朱清和打了个哈欠说道:“回去了可得好好的睡一觉,我手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让罗勇跟着咱们俩吧,他机灵,很多东西都是一教就会。”

阮穆不大情愿,自己和朱清和两个人的世界里闯进一个发亮的灯泡,说道:“让他和路泽霖去作伴吧,他要是能把路泽霖十分之一的本事学会,对他以后开窍还是很有用的。咱们两个毕竟不是专业的,你看看我们两个,这两天除了签字还有别的事情吗?签字好看不好看,这还用你交吗?你放心,我肯定也不能把他丢着不管,要是去市里开会办事,我会带上他。”

朱清和歪着头靠着有点昏昏欲睡,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明天我要去下工地,那边已经开始张罗开了,我去碰个头,一两个小时就回。”

阮穆咬了咬唇,眼睛直视前方,轻松地避开地上的坑,说道:“要不我陪你?免得你太好说话,被人捉弄了都不知道。”

朱清和没好气地说:“你当我是什么?行了,好好开你的车,回去好好睡一觉。”说着歪头看向车窗外,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他心里有点乱,下意识地不想让阮穆见到周维申,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在他看来,反正明天自己只要露下面,说两句客套话,往后的一切全都交给专人盯着,少了往来麻烦也就少了。所以没必要告诉阮穆。

阮穆这会儿很清醒,两人这样上下班其实挺好的,忍不住哼唱起来,是一首时下正流行的情歌,朱清和觉得是再烂俗不过的曲调和歌词,偏偏经他的嘴里出来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样低沉好听富满磁性的音调,只让他更加舒服地睡着了。

阮穆转头见他睡得香,不由地放慢了车速,这是路况最为糟糕的一段,他开的分外小心,就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人。不自知的是,此时他的眼眶里是柔得像要流出水来的温柔和爱慕,等开上平坦的柏油路,他一手伸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心跳也跟着加速,在里面承载着满满的羞涩与欢快。他知道,自己的这一辈子注定要和这个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他恨不得两人时时刻刻粘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两边的路灯串成一条没有尽头的珠线,黄色的灯光温柔地照耀着这片天地,让人恨不得就这样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永远不停下来,温暖与欢快长伴身边。

朱清和醒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在楼下了,他哑着声音说:“到了啊。”转身开门,像是飘一样回到家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困,进了浴室,匆匆地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阮穆刚从厨房出来,叫了他一声,没听到回音,浴室里已经没有水声了,走到卧室,果然床上已经鼓起一个包,他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拿干毛巾,坐在床上,附在那人的耳边柔声说道:“我给你擦干头发,当心感冒。”

朱清和不耐烦地去推他的手,阮穆却半点不松,而是摩挲着他的胳膊,声音更加轻:“你睡你的,我给你擦。”说着帮着朱清和将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轻柔地擦着。

朱清和是他这辈子唯一不能彻底放下的人,那是他心里的宝,只能紧紧地拥抱着这个人,他的人生才不觉得空虚,不管做什么都有干劲。

朱清和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他低头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才帮着他躺好,低声呢喃:“做个好梦。”

阮穆的希望与朱清和来说是南辕北辙,这么长时间,他很久没有梦到过前世的事情了。和阮穆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幸福,以至于他一点都不想记起过往的种种,怎奈对方阴魂不散,偏偏要缠着他。

那是朱清和不曾奢望与厌恶看到的片段,阮穆带着他们到了他的坟前,冷冷地告诉他们,里面躺着的人叫朱清和。

他就在那里淡的像是一抹烟雾,没有痛,平静地看着伏在坟头上哭得肝肠寸断的朱妈,声嘶力竭又如何?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的落又怎么样?不过是个骗人的谎言,他就在那里冷眼看着。就算里面有三分真意,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从她听朱清亮的话挂断那通电话之后,他就已经再也不对她抱希望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忌惮站在身后神色漠然的阮穆。

阮穆眉宇间的愁绪,是难过吗?也许是可怜?为何,那么多年,他的面貌没有发生半点变化?突然那张英俊的脸,像是被风惊扰的一波潭水,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似曾相识,那是一张见过的脸,那天在广场上看到的那张脸,他一直不敢多想,难道?莫非?他只是傻傻地盯着站在最后面的人,那些人的哭喊声早已经淡到了千年之外,与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了。

阮穆洗过澡回到卧室,刚坐上床,听到那人嘴里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低头在他的唇上嘬了一口:“好好睡吧,明天见。”躺下来霸道地将人紧紧地拥在怀里。

第109章

朱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含糊不清地说:“我要知道你是真生了病,我哪能不管你?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脾气这么倔,不行回来也成啊?怎么就这么糊涂?”

朱玉田攒着眉头,一脸冷淡,那双空洞的眸子里平静无波,像是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三个与他关系最亲的人,只有一个人卖力地嚎啕大哭, 在宁静的山头显得特别的突兀与诡异。朱清和厌烦地想要离开,却听朱玉田开口:“他想过这种日子,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讨人嫌,现在算怎么回事?你走吧, 这是我们的家事。”

这话明显是对站在后面神色漠然的那个人说的, 口气里的怨恨,朱清和听得十分真切, 果然, 他与这些人只是可有可无而已。

那人一手插在裤兜里, 漫不经心地说:“我乐意,给可怜人讨个公道,不行?踩着他的血汗, 你们日子过得心安理得,我看不下去。我相信他肯定想看到你们不好过,就顺手帮个忙而已。好日子到头了,接下来也该好好的还债。”

朱清和疑惑地看向那张略显模糊的脸,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到了阴狠和深深地痛恨,为了这样卑微平凡的自己,这样做值得吗?他的心里已经认定那个人是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胆怯,不敢往前走那一步。那个时候他们两人的交情并不深,朱清和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活着的时候也不见人来问个死活,现在哭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有阵子没来,草都长这么高了,你们是清和那小子的家人?怎么不给除除草?没诚心就别来打扰他的清净。”

朱清和有些麻木的脑子转了转,想起来,这是时常和他在一块聊天的老伯,真没想到……

场景瞬间转换,他又重新回到了朱家村,上次见了亮堂的屋子此时看起来像是被一层灰蒙的阴云所笼罩。他走进院子,意外的是那三个人全都在院子里坐着,个个愁眉苦脸。

朱妈一脸气愤地说:“当初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果然人不能光看长相,这心眼毒着呢。家里的存款和值钱的东西还在吗?可看紧了,别给她给搬走了。她想离婚可以,但是得给我净身出户,享了几年福气不说,到头来还想捞一笔,哪儿来的这么好的事情?”

朱清亮垂着头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无精打采地说:“阮穆那孙子真来狠的,他诚心想搞死我,现在我被原单位给辞退了,找新工作,那些人好像给人吩咐过一样,只要听到我的名字就说这里不需要人。看来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反正家也散了,我打算把房子给卖了,去别的地方发展。要是发展好,我就来接你们跟我去享福,如果要是不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那么长,我走哪儿他能跟到哪儿。”

朱玉田在一边皱着眉头抽烟,这阵子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看了朱妈一眼,说道:“清亮说的也有点道理,你出去躲着试试,要是能安定下来最好。现在你大伯也难过起来了,博西煤场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一个外地人给买下来了,你大伯从那里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了。我看着苗头有点不大对,那天市里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去了大队,好久才出来。我问你大伯出什么事了,他没和我说,可我看他的脸色很难看,估计不是小事。真他妈晦气,今年到底是哪路神仙忘了拜,尽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朱清亮冷哼一声:“除了那个阮穆还有谁?也不知道我那个死鬼大哥哪儿来的好运气,能认识这么号人物。原先我还想着要是能和他攀上关系,分一口饭吃,现在他分明是要我的下水,等着吧,还没完,这人估计不折腾个够不罢休。我就是和你们说一声,这两天就收拾收拾,把房子出手了,我就出去了。到时候我可能赶不上回来,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在不远处站着的朱清和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是什么样的缘分?那个人真的是阮穆。也是,他离开朱家村几十年,人的样貌早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依旧是那副冷漠寡言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能被他这般记挂,心里的那根弦被触动了,刹那间软成了一滩水。

只是朱清亮的打算落空了,离婚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原先说好的决定,对方突然变卦了,她要和他平分财产,而且他挂到中介的房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问津,穷的一无所有的他,莫名的焦躁起来,满嘴生疮,连咽口水都疼得他变脸色。他终于忍不住了,径直找到了阮穆所住的酒店,打听到房间号就往里面闯。

没想到阮穆的大门敞开着,他在外面犹豫了一阵,还是大步走进来,看着坐在沙发里喝茶的人,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些事情是不是全是你做的?阮穆,我们家和你没怨也没仇,你做什么要这么害我们?我哥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做?”

阮穆转动杯子的手突然停下来,认真地思索了一阵,一本正经地回他:“不为什么,我喜欢,你也看到了,我赚够了钱,就闲的没事做,管管别人的闲事,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房子不好卖吧?婚也不好离,是不是?我可以帮你。”

朱清亮又不是傻子,他会有今天就是被这个人给害的,冷声道:“不敢劳烦你,你不来给我使绊子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阮穆,说把,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了我哥?拜托,我们一家子,没人希望他变成那个样子,是他自己不要命,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连人都找不到,你明白吗?你要是真这么闲,倒不如去帮帮那些缺钱的人,我的家事真用不到你。”

阮穆侧过身子,调整了下坐姿,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当初朱清和和伯母说生病的事,不是你在旁边说他吞了钱吗?怎么说的来着?瞧我这记性,上了年纪就连事情都记不住了。哦,对了,说是赔了三十万,但是朱清和没舍得给你们,他自己吞了过好日子去了,是吧?我想试试看,你说你的这条腿要是废了,能不能赔你这么多钱?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除了工地上搬砖扛泥包能收留你,其他的地方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想离开这里,也行,我会跟着你,比起你,我有钱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耗。”

朱清亮的一张脸变得很很难看,气急败坏地骂:“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们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我就不信,这天底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你等着,我照样能把事情办成。”

朱清和原本空洞平静的心,因为朱清亮的这一句话而变得活跃起来,这倒是一场难得一见的好戏,他想也没想就跟过去。至于那个人……不急,以后有的是漫漫时光,有些话有些事,可以慢慢的做。

朱清亮重新找到他的妻子,两人坐在一起,没有剑拔弩张,他难得很平静:“为什么变卦?你知道我爸妈给我买这套房子掏了多少钱,你能有点良心吗?我们一家人亏待你了?你要离婚,不就是看我没本事?你找到有能耐的了,所以就看不上我了?你又是什么好人?差不多点得了,我是真喜欢你,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但是咱们没这个缘分,就好聚好散。阮穆不给我活路,难不成你也不给?”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要是个好的,能背着我和那个老女人不清不楚的?不要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聪明,我一直忍着,我想着你还能改,看来是我看错你了。这事没门,财产必须平分,你得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朱清亮猛地提高声音,在整个茶楼里显得尖锐刺耳:“你少他妈的不要脸了,还精神损失费,我呸,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阮穆了?我告诉你,阮穆看不惯我才会想着这个法子利用你,你当你是什么国色天香?趁早别做这种笑掉人大牙的美梦了,给人当枪使,真是个蠢的。这样吧,房子我可以给你,你得给我四十万,怎么样,划算吧?我没那么多的时间和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朱清亮,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这房子挂在中介所,什么时候卖了什么时候算完。你不让我听那个阮穆的,其实是你自己心里没底气,怕人家吧?这天底下还真难找你们这样的人家,把你哥当牲口使,现在替天行道的来了,你们一家子全都萎了?怎么不嚣张了?咱们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别私底下谈了,谈不出什么好事来,走正经途径,让最公正的人来个咱们判一判。”

第110章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全都看过来, 带着打量和鄙夷。现在与以往不同,人们的神经更加的敏感,听到这种事情,比遇事的正主都气愤,旁边一桌的都小心议论上了,但是气愤归气愤,三言两语的话也不能尽信。

朱清亮压低声音, 眼睛瞪成铜铃,气急败坏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大庭广众的, 别像个泼妇叫嚣。卖掉房子,咱们各走一边, 对你我都好。我好歹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 多少顾念旧情,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了, 阮穆是什么人?他是做买卖的, 脑子里只存着算计, 别到时候被人卖了,你还给人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