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元德站在上方,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待看到鸿胪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退了两步,他也不由得眼角抽搐。

众所周知,户部尚书为了国库的帐,斤斤计较一毛不拔。鸿胪寺要是这时候还跳出来和他理论,这早朝怕是到正午都还结束不了。

争吵没完没了,各部尚书纷纷下场,不再使眼色叫下面的人上阵了,就差撸起袖子干架了。

唯有三公老奸巨猾不动如山,迟迟不肯表态。

扯到最后,还是刘侍郎忍不住,吼了一声:“这他娘的,难道漠北十万男儿的血就白流了?!”

这话说得可严重,回头要是传出去,还不得使天下人寒心。

太尉出列道:“容王出征四年,收回漠北十三州,功不可没,依臣之见,漠北二十万大军应当好好封赏犒劳。”

唯独容王如何封赏没提。

“太尉说得有理。”龙椅上的金色身影淡漠道,似是有目光望了过来,冕旒将皇帝的表情都遮住了大半,影影绰绰难以看清。

齐澜顿了顿,看下面的臣子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裁决,袖子一甩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众爱卿无事的话退朝吧。”

这是不耐烦再听下去了。元德急忙拉长嗓子喊退朝。

刘侍郎犹不死心,大声喊道:“臣有本奏。”

“写折子递上来吧。”丢下这句话,齐澜衣摆轻动,径直走了,留下刘侍郎抓耳挠腮。

他是武夫出身,写字尚且能看,难的是词措不行,写不来骈四俪六,平常交一份奏折都能磨三天,这不是要他命么。

他苦着脸看向自家上司兵部尚书,尚书大人却假装看不见转过头和太尉说话。

刘侍郎:“……”说好的好兄弟共进退呢?!

太尉摸了摸一把小胡子,低声感叹:“还是王丞相沉得住气,不愧是三朝元老,撑死不说话。”

再看向一旁的刘侍郎,摇摇头:“还是太冲动了……”

兵部尚书道:“容王少时进京,与陛下一同在国子监读书,同进同出,想来感情定然是深厚的。”这话其实是在做自我安慰,容王府在大齐地位特殊,又世袭罔替,无法再提拔,封无可封,要是陛下因此起了防范之心对这次封赏不满也不无道理。

多深厚的感情终将抵不过权势。

“王丞相家的小子那时候也在。”太尉想了想道,那会不少皇亲国戚都在那里读书,王家作为皇后的娘家,也将自己的长孙送了进去。

无论如何,容王得胜,漠北平定,此次回京,定然会在安静了四年的定京城掀起波澜。

兵部尚书和太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这条信息。

宫内御书房。

齐澜对着堆积如山的折子拧了拧英挺的眉,拿起最上面刚刚送过来的封了火漆的文书,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看完第一遍,他又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一遍,反复看了几遍后,这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匣子,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待齐澜将信收了起来,元德才将手里晾到温热的茶水送上。

齐澜将手搭在匣子上,抚摸着上面精美的花纹,半晌才开始处理其他奏折。

元德安静地侍立一旁,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处理一小半奏折,齐澜忍不住又将匣子打开,那匣子里面都是一封一封的书信,齐澜先拿出刚才的文书看了一遍,又将之前的再次看一遍。

看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奈何写信人不喜废话,书信向来很少,有时战况紧张更是无暇写信,待到得空又要处理其他事务。

齐澜只好每次回信都隐晦地提醒他多写些别的。

——让他可以睹物思人看过瘾。

宫闱深深,他在九重宫内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一匹快马从城门那里飞奔过朱雀大街,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从一重一重的宫门次第传入。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在和平祥宁的定京,等着那封冰凉的带着漠北寒气的文书,等着那个他期待已久的消息。

——自始至终,他都知道他一定会赢。

如今战争落下帷幕,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齐澜捻着手指,细细摩挲书信,上面笔墨飞扬,有如龙蛇飞动,就像那人一样,张扬骄傲。

………………

距离定京万里以外的漠北云关,一只雪白的海东青一声尖唳划过万里无云的长空,三月的漠北冰雪仍旧没有完全融化,空气里还残留着剩余的寒气,营帐边不少士兵排成一列列呼喊着号子,绕着营地一圈一圈地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