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周光珍才会有上面那句感慨。
但当他开始动笔誊抄的时候,就发现字迹不是没有风骨,每一竖、每一横都端正无比,字迹浓淡干湿也都适宜得当。
周光珍忍不住敲自己脑袋,心里自嘲道:“这哪是没有风骨,整篇文章就是答卷之人的骨气啊!”
这也是他打眼一看,就被震撼到的原因。
馆阁体超于楷书,但却脱不掉楷书的影子,楷书本来就讲究端正整齐。
他们身为翰林,不知看过多少整齐的答卷和书法,刚刚能忍不住赞叹,当然不仅仅因为通篇字迹整齐,更是因为挑不出一点不对。
——原来,答卷之人对书法的运用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周光珍想要慢慢的誊抄,仔细去品味这篇书法作品……不对,这张答卷,但每位翰林的工作量都是一定的,他还是得在规定的时间里抄完所有答卷。
所以,他只能快速的誊抄。
周光珍内心不禁有些遗憾,生平能见到这么好的字,却没时间细细品味。
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但当他继续誊抄的时候,周光珍就发现,这篇文章不仅字好,就连内容都是逐一递进,环环相扣。
答卷之人讨论的点子新颖又不超脱实际,仔细去想,其实现的可能性很高很高。
周光珍不禁崇拜起来,如果不是还怕掉了乌纱帽,他真的想拆开封条,看看这份答卷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这样的才情正是平生罕见。
只可惜周光珍怂,他不敢这么做。
他只能默默地抄完后,依依不舍的把这份答卷放在誊抄完的那一摞上面,然后再被侍卫拿走。
周光珍能成为翰林,又是此次会试的考官之一,自己本身学识就十分出色,一手柳体更是十分出色。
他是六年前出身二甲的进士,更是所有进士中年纪最小的,就连同年的状元郎,他都没这么钦佩过。
如今,却十分佩服这位素未蒙面的举人来。
周光珍想,若是礼部主考官和他想法一样,那这人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成为会元,他也就能知道这位到底是谁了。
想到这里,周光珍不禁十分感激之前出声的那位,他现在挪窝可是挪的心甘情愿,不然,怎么有机会为这样的答卷誊抄呢。
而之前出声的那位翰林,抬起头瞥见周光珍眼里的兴奋和赞赏,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就不能淡定一点呢!
考官们加班加点忙了半宿,而黎锦又在寅时刚出头就起床,准备去参加第二场考试。
有了第一回 的经验,黎锦再次看到泡澡检查身体,心里的接受程度也高了点。
第二场主要考策问,不同于第一场的写文章,策问翻译过来就是简答题。
第二场分为五道策问,每一道由若干小问组成,大致可以分为训诂、水利、兵制、国之策略问题等等。
训诂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名词解释,主旨在于解释词义、音韵、语法、修辞等等,考验的还是学生的基本功。
训诂题在整个会试中占的比重不大,因为一般人都可以写的很准确。
但若是这一场掉链子,那却是会影响整个会试的排名评定。
而水利、兵制等都与往年考的问题大不相同,从去年万云参加会试那会儿开始,考题就不单单是‘水利制度需要用什么方法改进’,而是加了算学问题进去。
比如万云就跟黎锦说过,他会试那会儿直接就考了‘治水需要多少石头和泥土,才能防洪’。
这就得学生十分了解每年的降雨量、河床高度等才能作答。
黎锦写完训诂题,看到水利算经题,他早有准备,开始打草稿计算。
过了会儿,隔壁的仁兄似乎也做到这一题,黎锦甚至听到他叫喊:“完了。”
最近的题目也确实越来越刁钻了,但也更加落在实地,让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不再有投机取巧的机会。
第三场考试是时策,答卷最后还有作赋和作诗,黎锦在诗词方面钻研不多,写完时策草稿后,先把诗作写好,再做誊写。
整整九天的春闱就以黎锦写完诗作作为结尾。
他走到家门口,小包子像小炮弹一样撞进他怀里,黎锦把书篮递给小茶,然后把小包子抱起来。
包子用手抓黎锦的耳朵,只摸到一手冰凉。
他直接整个人抱着爹爹的脖子,小脑袋瓜也蹭着爹爹,“包子给爹爹取暖。”
前两次黎锦回来都很累,又要为第二日的考试做准备,秦慕文没让包子缠着爹爹。
小包子都感觉自己这个小火炉不称职了。
黎锦抱着他回屋,秦慕文端着姜汤进来,“驱驱寒气。”
黎锦被两人的‘糖衣炮弹’砸中,挨个揉了揉脑袋。
其实秦慕文原本想要雇人给黎锦送披风,这样黎锦考完出来就能直接穿上。
但此次四千多考生,考场外无数人家都在等着给自家少爷送披风,经常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