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早已将所有的道路覆盖上一层雪白。一晚上并没有传来平北侯过世的消息让梓锦的心稍稍安稳,天一亮纤巧就带着几个丫头进门服侍梓锦起床。蒋嬷嬷也已经在门外候着,听到梓锦起床的声音这才走了进来,一一汇报府里的一切事务,最后说道:“长公主殿下说了,府里的事情少夫人尽可以做主,公主殿下要照看侯爷实在是没时间,就把府里的事情交给少夫人了。知道少夫人有了身孕辛苦,变让老奴跟平管事协助您。”
有了长公主的话毕竟才是名正言顺,梓锦点点头看着蒋嬷嬷说道:“能为母亲分忧是梓锦的福气,只是要劳累嬷嬷跟平管事了,等到侯爷大安母亲自会论功行赏的。”
蒋嬷嬷连道不敢双手将盛着府里对牌的锦盒呈上,梓锦却不结,只是笑道:“嬷嬷那着就好,我也不过是替母亲辛苦几日倒也不用这般麻烦的倒腾。”说到这里一顿就把话题遮了过去,又道:“侯爷可好些了?”
蒋嬷嬷瞧着梓锦这样有分寸心里也是长叹一声,原以为梓锦有这样的名声定是个难缠爱权的,谁知道竟是个这样通透的人,越是这样反倒是越让蒋嬷嬷敬着了,于是说道:“长公主守了一夜,虽然烧退了但是侯爷一直未醒,太医若是再过三天不醒……这以后只怕是……”
梓锦长叹一声,就怕是成为植物人了吧。伤了心脉,可真是要命了,不肯赴死,留着这么一口气,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眼神一暗,点点头,“侯爷必定会吉人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祖母那边也不晓得醒了没有,侯爷那里我一个儿媳妇不好过去探望,还请嬷嬷代为跟母亲问候一声。祖母那里确实要亲自过去一趟的,侯爷至孝,作为晚辈伺候好祖母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梓锦梳洗完毕,早饭也不吃,只吩咐纤巧让人把饭菜摆到一起,跟沈若凝楚香玉一起吃,先去探望叶老夫人了。
叶老夫人神色很是不好,脸色苍白中又透着灰败的晦暗,本身身体就不好,儿子又遭了这样的灾难,梓锦细声安慰着,“太医说了高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未醒,如今烧退了,醒来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父亲醒了最挂念的一定是祖母。”
叶老夫人老泪横流,梓锦忙用帕子擦拭着,只听叶老夫人叹道:“叶家全靠着侯爷支撑起来,你们两位叔叔天各一方,若是……他有个好歹,我这当母亲的心里……”
“祖母,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梓锦忙劝道,心里也是戚戚焉,一辈子了,临老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任是谁也不能承受的。
楚香玉跟沈若娘也在一旁劝慰着叶老夫人,杜曼秋在一旁一直没有说句话,抬眼看着梓锦突然问道:“我要去看看侯爷。”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却让梓锦为难了。长公主跟杜曼秋势不两立,如今这个时候长公主可不一定会同意杜曼秋探望的。但是作为侯爷的正妻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虽然不过分,这毕竟是在长公主府,梓锦确实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做主,一时间便有些为难了。
瞧着梓锦为难的神色,杜曼秋冷哼道:“你去跟长公主说一声,我只看一眼,看过后我就陪着母亲回侯府去,绝不会在这里打扰她。”
梓锦一愣,没想到杜曼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要让步吗?
“那我就传一声话。”梓锦叹息一声,两个争了一辈子,到了这一步谁又愿意呢?
梓锦转身去了,杜曼秋看着楚沈二人挥挥手,“你们先去用饭吧,守了一晚上也累了。”
“儿媳并不累,倒是母亲该合眼休息休息才是。”楚香玉低声说道,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用劝了,我心里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去看看大少爷跟二少爷用过饭没有,如果用了就让他们去告假侍疾。”杜曼秋神色镇定,一字一字的吩咐着。
楚香玉知道自己婆婆的脾气也不敢再劝,只得跟沈若凝退了下去,两人退下后杜曼秋这才跟叶老夫人说道:“请母亲原谅儿媳方才的话,不是我不在这里守着侯爷,只是……长公主怕是不愿意在这里看到我的。而且母亲的身体也要好生的调养,侯爷醒来的时候见到母亲健健康康的也是儿媳的功劳了。两者总要选其一,若是儿媳一定要跟长公主争,只怕这家里家外又要不平静了。”
叶老夫人叹息一声,“难为你肯让步了。”
杜曼秋咬着唇,眼眶红了红,终于还是苦笑一声道:“我倒是不想让步,可是……侯爷若是醒了,最想见到的怕也不是我……再者说了这里是公主府,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叶老夫人瞧着杜曼秋轻轻的摇摇头,道:“想开了也好,若是……若是以前这般想,一家子好好的过日子,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您这是怪我么?”杜曼秋低声问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里面的滋味。
叶老夫人没有回答,这时说道:“你既然已经这样决定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杜曼秋闻言点点头,看着叶老夫人的面微微的发呆,若是在侯府自己便可以将长公主挡在门外,但是在公主府被挡在门外的却是自己,直到这一刻杜曼秋才发觉长公主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长公主了,才发觉她以前看重的东西如今居然也有这样用不上力的一天。
梓锦要去处理家务琐事,就让纤巧过来知会一声。
“长公主应了?”杜曼秋看着纤巧问道,面上带了丝丝笑意,从昨晚就没见到侯爷的面,心里很是挂念。转头看向叶老夫人,道:“母亲,儿媳扶您一起看/看吧,看过了咱们就该走了。”
叶老夫人点头,婆媳二人去看了正在昏迷中的叶青城,长公主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头也没有抬,一个眼角都没给这两人,过了一盏茶后,才缓缓的说道:“看也看了,该走了。”
冰冷的声音,无情的言语,让人心里不由的一寒。
“犬子有劳长公主了。”叶老夫人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便走,有些话有些事多说无益,徒增伤悲,谁对谁错,这个时候便是扒开彼此的骨头,怕是也没个定论的,只是自己这一辈子辛苦操持,为的终究是什么?
杜曼秋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丈夫,竟是一颗泪也掉不出来,原本紧握的双手缓缓地松开,心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