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放下窗格,转过身来,对着一室死寂,淡淡道:“你弟弟我已经送到湖州稳妥处了。你安心做事,我自然保他无碍。”这话是对丹桂说的。
丹桂趴在地上,身子经过极度的疼痛后还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奴婢……谢县主恩典。”
善善似乎笑了一声,走到门边,要离开时却又回头对着赵侧妃道:“我为三哥请了教武艺的师父。侧妃以后若实在想找人说话……”她扫视了一圈这简陋的小佛堂,“便对佛祖说吧。”
供桌上的佛像宝相庄严、垂目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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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公主府。
还是一样的花架,还是一样的热天气。
然而战神大人一来,孟七七顿时感到一切都不同了。花架上开到繁复的鲜花,似乎都在窸窸窣窣说着话,每一句话都甜到让人想要微笑。
孟七七把当日在城墙上的事情简略跟战神大人讲了一遍,“当天变态表哥就派人来问我了,我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靠他的智商,抓到幕后凶手应该不成问题吧。”她对历史上的千古军师还是很有信心的。
虽说变态表哥有点亦正亦邪的意思,但是……他至少不会骗战神大人吧?
至于战神大人会不会骗她……
孟七七摇摇脑袋,决定把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考虑。以后是多久以后呢?孟七七想了想,给自己定了期限,就到腰伤好了的时候吧。
生病的人,有权利任性一回儿吧。
“战神大人……”孟七七牵着他的袖口,仰头望着他,撒娇道:“腰……好疼……”
上官千杀垂眸看她一眼,像眼睛会被灼伤一般迅速偏头挪开了视线。
如何是好?她又要来“折磨”他了。
☆、第56章 要你为何一直说再见?
孟七七牵着上官千杀的大掌往自己腰肢落去,口中难受得哼唧着,“好疼……”
上官千杀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可不是小孩子啦。
“七七……”他低声唤她。
孟七七躺在榻上,歪着脑袋半睁了眼睛望他,疑惑道:“嗯?”
“你已经长大了……”
孟七七眉头一皱,战神大人又要老生常谈!
“……可是又还不够大……”
咦,这次好像比较有新意?孟七七牵着战神大人的手,暗戳戳吃着豆腐,贪恋他好听的声音,尽量忽视内容听下去。
“你以后会经历许多新鲜的事儿,去许多不同的地方,南朝这么大……”
“战神大人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上官千杀很想回答一个“会”字,然而却不敢放纵自己。他和七七之间实在还有许多阻碍没能清扫开来。他的家仇是必然要报的,等他报仇之后,七七难道还能像此刻这样对待他吗?此时此刻他答应了,来日不能践诺,岂非令她更加伤心难过?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敢讲。真是直白率性得令人羡慕啊!
他几乎是语重心长得在教她,“你也会遇到更多的人……”
“我只要你!”孟七七果断出击!
上官千杀心里一震。她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宛如冬日一轮骄阳,只在这一瞬间,令他所有的顾虑担忧都如冰雪消融。
明知她只是孩子气的爱憎分明,明知太迅猛的事物从来都不能持久,然而他竟还是忍不住动容。他在一种近乎空白的迷茫中低下头来,只见女孩正盈盈望着他,她的目光中似有无限委屈。
孟七七是挺委屈的,明明她想要的只有战神大人啊,为什么他要一直说再见!
她目光中的委屈丝丝缕缕渗入他心中去,拧成一股尖刺。
好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他的心疼痛着肿胀起来。上官千杀听到自己心中万里长城倒塌的声音,若她来日的不伤心,却要用今日的伤心来换,到底值不值得?也许他原本就不想抵御,也许他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借口。
他顺着孟七七的力道,将手轻轻落在她腰间。与此同时,他低下头来,凝视着她,认真道:“待你及笄,我便向你母亲提亲。”这样沉郁有力的一句允诺,被他说起来好似云淡风轻。
他心中的连天厮杀、尸横遍野,着实无人知晓。他亦不愿为人知晓。
上官千杀言毕,从靴筒中掏出匕首来,轻轻摩挲了两下,这才放在她枕边,认真道:“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我将它赠给你,是为信物。”
孟七七认得这是他从不离身之物,忙接过来,亦认真道:“我会好好收着的。”又道:“是不是要起个誓,类似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这种的?”她挠挠脑袋,神色认真,不是玩笑,而是真心实意在想。
上官千杀见惯了她嬉笑没正形的样子,见她郑重其事,知道是为他之故,心中感动,只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你肯收着便足够了。”却也不必立那么凶险的誓言。
孟七七想了一想,忽而嫣然一笑,嗔怪道:“这难道不是你早就允诺过我的吗?”当初她的三个愿望,第二个便是“待她及笄”呀。
上官千杀试探着为她揉了一下腰间伤处,心道:你只道是一样的,却不知在我这里,可是一场天翻地覆。然而低头看她笑得天真明媚,也觉安慰喜悦,便只笑而不语。
孟七七拿衣袖遮住整张脸,笑道:“战神大人好手艺。”感性渐渐平复之后,理智的一面又涌了上来,她心里止不住的想着:他为何说要向我娘提亲,却不是向我爹娘提亲?若要选一个人来,也该是向我爹才对。
上官千杀见她用衣袖遮住了整张脸,笑语一句后不再动了,便伸手轻轻为她将那衣袖拂开,轻声道:“挡住口鼻,可就不能呼吸了。”
孟七七眉眼弯弯,果然露出口鼻来,俏皮笑道:“你现如今便要为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等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
上官千杀听懂了她那句“等以后”的意思,只觉一颗心好似慢慢浸入温泉水中一般,被一团暖滑包裹着,胸臆间涌起一股说不尽的欢喜,令他想要开口长啸却又怕泄露了这秘密的心情。
他手上仍是不疾不徐得为她揉按着伤处,长睫毛低垂、掩去了眸中的光亮,上翘的唇角却仍是将他出卖,“那你便少淘气些吧。”他低声道,声音里带了三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