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苏佑结束了在京都为期三天的杂志拍摄,转至大阪搭乘航班返回北京。
助理阿青订了头等舱第二排的位置,因为日程紧,并没有订到靠窗,两人身边的座位都已有人占据,就只能和他隔一条过道坐着。苏佑放好背包坐下来揉揉眉心——实在没想到在大阪还能遇到送机的粉丝,打起精神和几个留学生聊了十多分钟,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疲劳感袭来。他扣好安全带,取下口罩和帽子,伸展长腿,舒服地低叹一声,然后转头打量右手边微微蜷缩的人影。
对方穿着一件男式的黑色连帽衫,宽松的帽子扣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和微张的红润嘴唇,蓬蓬的黑发从帽子底下披散到胸前,显见是个年轻的女孩。苏佑听到她轻轻的鼻息,正睡得香甜。这世上有的是比自己还要辛苦疲惫的人,苏佑摇摇头,想到几天后就要开机的《魅影》,不觉神经又紧绷起来,索性从包里翻出剧本开始研究。
不多时,飞机起飞。
苏佑陆续看了三十多页,双眼泛酸,困意袭来,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一看阿青已经靠在座位上睡着,算算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取出眼罩也准备眯上一会儿。
不巧飞机已经飞行平稳,空姐正推出餐车来,一看到苏佑的脸便立刻认出他,脸上的职业笑容更多添一分妩媚:“您好,苏先生,需要什么饮料呢,我们提供……”
苏佑微微一笑,声音带着连日工作的疲惫和低哑:“不用,谢谢,我正打算休息。”
空姐脸颊酡红,抿抿唇又看苏佑旁边的女孩,苏佑也顺着空姐的目光看她。那女孩的头已经歪向窗户,双手揪着腹部的衣服,仍旧沉沉睡着。空姐在一边小声提醒道:“苏先生,请小心不要打扰到她。这位小姐登机时说自己需要休息,抵达北京时再叫醒她。”
苏佑心道,我并没有打算叫她,只是看一看而已。
“好,我知道了。”他依旧温和笑着,然后戴上眼罩靠在座椅上开始小憩。一个多月前,自家对门的房子开始大肆装修,白日里噪音常常吵得因晚间拍戏白天才能休息的他不得好眠。这几天为了拍好这组京都取景的大片,他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十小时,难得可以睡上一会儿,不过片刻他便坠入黑甜梦乡。
抵达北京的前十分钟,卓静言从昏睡中醒来。
这一路睡得并不舒服,候机时突然犯了老毛病开始隐隐胃痛,止疼片效果很是一般,反而有些催眠作用。四个多小时里一直昏昏沉沉,倒是飞机落地的那阵颠簸把她从昏沉中拔了出来。
卓静言掀开帽子做个深呼吸,余光瞄到身边的人,扭头一看,是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戴着眼罩正睡着。
这世上还有人比磕了药的她睡得更沉。
她细细打量这个邻座,虽然额发和眼罩遮住了眉眼,但这人鼻子挺直,薄唇紧抿,唇角又自然翘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下颌骨的线条流畅优美,应该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但愿他是我中华儿女,没有长着一双绿豆小眼和日本男人们挚爱的细长眉毛,卓静言漫不经心地腹诽。
窗外已经能看到首都机场停机坪的跑道和草地,饶是万事浑不在意如她,也终于有些紧张起来:这次算是偷跑回来,不知道那兄妹俩有没有得到自己回国的消息;还有唐尧那个混消息,虽然托他打点落脚处,但好歹最后没告诉他回来的具体时间,如果他非要上心地查,估计这会儿已经磨好了刀子在接机大厅里等着了吧……只怪自己心太软,经不住薛嫣缠磨把《王城》送了她做生日礼物,送完又不放心,巴巴地跑回来盯着,总有一天被那谁抓到,到时候就……
卓静言暗叹一口气,摸出一个口罩挂在脸上,照旧把帽子拉起来往头上一扣。飞机已经滑翔停稳,但身边男人睡得极沉,仍然没有醒转迹象。她解开安全带,扶着前排椅背站起来,轻巧抬腿从睡着的男人腿上跨过去,背了自己的包就往舱门走。同排过道另一侧坐着的女人正探身轻拍那个睡不醒的男人,本想回头好好看看这人取了眼罩是不是有绿豆小眼或日式细眉,眼前空姐已经笑吟吟地“再见”,卓静言便抬脚往外走去。
因为不用等托运行李,卓静言一路走得飞快,还未到出口处便听到一阵人声鼎沸,其中夹杂着些年轻女孩喧哗的声音。转出门来,接机的队伍黑鸦鸦一片堵着,数十个女孩子抱着鲜花和玩偶,手里举着的小牌子上一个硕大的蓝色“佑”字。虽然笑的闹的声音不小,但并不拥挤纷乱,很整齐地站在围栏边,目光都紧紧盯着从国际抵达出来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