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人,”卓静言揉揉太阳穴,“有话明儿再说,我要回去睡。”
电梯到了,唐尧扶着她,拿了钥匙打开门。卓静言进了屋子,踢掉高跟鞋往客厅沙发上一扑,连翻身都没了力气。
唐尧看她径自一头栽倒在一堆垫子里,再无动静,只能自己换了拖鞋,把她扔地上的外套和包收起来,拉过沙发上的薄毯子给她搭好,又去厨房弄热水。
倒好水再回来时,沙发上那一团已经睡过去,发出轻微的“呼呼”鼻息。他在沙发前蹲下来,将她的长发拂开。她脸上潮红,眉头拧着,睡得并不舒服。
唐尧拍拍她的脸:“先喝水再睡。”
她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嘟囔了一句什么。唐尧听不太清楚,将耳朵凑过去。她却不说了,脑袋在垫子上蹭几蹭,唇瓣擦过他耳际。
湿润,柔软,带着火热的吐息。
唐尧僵在那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直到她不安分地将手一挥,喃喃有声:“口渴。”
他如梦初醒,往后退开些。她仍然没睁眼,口中断续说“渴”。他将她抱起来些靠在自己怀里,拿过杯子让她喝水。
卓静言迷糊中知道有玻璃杯到唇上,“咕嘟咕嘟”咽了几口便不肯喝了。唐尧将杯子放回桌上,怀里搂着温软的一团,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多好。
他抱着她,这一晚的不快都暂时抛开了,只觉得安稳熨帖,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也不错。可是过不多久,她大概觉得热了,又开始折腾,扭来扭去像刚被捞上岸的八爪鱼。
唐尧将她两手摁住,看她热得额头微汗,脸上妆也花了。他想了想,把她抱到卧室,往床上一放,她立刻乖觉地翻个身摸到被子抱住了。
很像一只树袋熊。
唐尧觉得好笑,目光移到她从裙摆下探出的两条腿上,白皙如玉,微微蜷缩着压在绵软的被子里。他有点尴尬地别过眼,弯腰从她怀里扯出被子兜头一蒙,逃也似的几步迈进卫生间。
他不懂女孩子如何卸妆,但是这么一脸残妆睡过去,明早醒了说不准又要闹脾气,索性拧个湿毛巾擦一擦吧。
唐尧这么想着,拿架子上的小方巾浸了温水,绞干了叠两叠,又到床边坐下。
卓静言已经从被子里钻出头,双眼阖着,一动不动。他怕吵醒她,拿着毛巾动作放得很轻,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残妆。
“还是不化妆最好看……”他小声说着,拇指从她唇上掠过。
柔软温润的触感,片刻前刚贴着他耳边擦过的热度还没有散去。
唐尧觉得耳后那块皮肤热热地像要燃烧,心脏也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他注视了二十年的姑娘,此刻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安然睡着。可这一晚他在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他在她身边守了整整二十年,忽然就像个局外人了。
“我是中邪了吧……”唐尧看着她微微开阖的嫣红双唇,像春风里一朵绮丽的花。
他俯下身慢慢贴过去,在距她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卓静言睁着一双幽深的眼,静静地看着他:“嗯,你中邪了。”
唐尧被她澄然的目光看着,反而忽然生出破釜沉舟的决心,低头便要吻上去。卓静言头一偏,他埋在她肩侧颈窝,苦笑一声。
“我真的不可以?”他闷闷地说。
卓静言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八枝金属藤绕成一个抽象的造型:“你该回去了。”
唐尧就着俯身的姿势僵了半晌,终于直起身来,给她掖掖被角:“我走了。”
“嗯。”卓静言侧过身背对他,“把卧室灯打开,外面门锁好。”
唐尧看着那团身影,即使她身在日本的时候,他也从未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像此时这么遥远。
“晚安。”他有点烦躁地撸一把头发,伸手摁亮了顶灯,转身就走。并未醉酒,他脚下却一连踉跄几步,直如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