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朱铭第一个将自己扒了个精光,严格遵守贺阳交给他的动作,把屁股撅起来后,啪叽一下跳了进去,贺阳和朱骜还算矜持,利落脱了衣服后,光着脊梁穿着大裤衩子砸进去的,水里顿时发出巨大的噗通声。
从朱铭每日发给他们的讯息——都是朱骜编制的——知道他们行踪,而等在这里还准备给他们点惊喜的朱成功夫妇,顿时就愣在那儿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朱铭倒是个孩子样儿,可贺阳不该是斯斯文文的吗?朱骜不该是一脸严肃的吗?
瞧着小河里扑通的三个儿子,尤其是贺阳和联合着朱铭去欺负朱骜,饶是韩金茹在惊讶之后都忍不住笑了,她有些感叹地说,“他们这样可真好。”
朱成功也回过神来,拍拍老妻的肩膀,“所以我说,有时候咱们不要去多管,让他们自由相处,会慢慢变好的。阳阳是懂事的孩子,他对我们心有怨念,那是我们当初做的太不对了,没有想到他。可你看,如果他真讨厌豆豆,会又跟豆豆一起玩吗?他不是讨厌豆豆,他是讨厌我们和贺大海一家附着在豆豆身上的情感,他是觉得跟豆豆比,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叹气说,“贺大海毕竟只是养父,终究是我们做亲生父母的,亏待了他。”
韩金茹有些难受的擦了擦眼睛,感情这事儿原本就是越来越亲的,贺阳又是她亲儿子,可如何不疼呢。她点点头,“这事儿是我原先错了,等他们回去,我一定一视同仁。”
朱成功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点点头远远看着三个儿子,“瞧着好像都黑了不少。”
韩金茹一听这个,也去看了看,就看见贺阳趴在朱骜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去追朱铭,朱骜游泳那是经过专业人员指点的,朱铭动作又慢,即便背着个人,也把朱铭吓得不得了,连连往前窜,小河里一片欢快。
这么一看,朱骜倒是真黑了不少,他原本从小就练功夫,只是因为白,看不出那么多肌肉轮廓,这么一黑点,倒是显壮了。倒是贺阳,白的跟白瓷似得,一丁点都没见黑。她就笑了,“阳阳随你,当时摆摊子,我都晒成什么样了,你半点都没黑。”
朱成功听了也得意,儿子随他他当然高兴了。韩金茹就问他,“这样我是不过去了,省得他们不得劲,你要不要下去?”朱成功也立马摇了摇头,“算了,让他们玩会儿,咱们做饭去吧。”
等着朱骜他们几个,甩着半干的头发,回了宿舍的时候,就瞧见了在客厅等着他们的朱成功夫妇。朱铭平时什么反应都慢,可这一刻却是最快的,他立刻叫了声,“妈妈。”
韩金茹那泪水啊,顿时就出来了。一把上前去抱住了大儿子,摸着跟他差不多高的朱铭的头顶问他,在这里吃得好吗,住的好吗?朱铭内里就是个六岁小孩,不管问什么,他都紧紧的抱着韩金茹,含着眼泪说想妈妈。那边顿时哭成一团。
倒是朱成功去见了两个大儿子,他们的反应完全不同,朱骜眼睛里充满了孺慕之情,嘴巴里吐出的确是“朱叔叔”三个字。而贺阳眼神里则有些平静,淡淡地叫了声“爸爸”。
朱成功只能叹口气,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他们这些“施暴者”,在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后,会慢慢的改变,但那毕竟太容易了——他们毕竟是施与者,无论喜欢还是讨厌,所有的情感都是给别人的,伤害也是别人的,他们本身除了偶尔的内疚外,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而承受者呢?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公平,这些在他心里都留下了创伤,他怎么可能跟没有记忆的人一样,只要你态度改变了,就立刻原谅你并且接受你了。
他只能当做没事儿一样,往前走一步,站在了两个孩子的中间,伸手两个臂膀去一起拥抱他们,同样的,他在朱骜身上感到了立刻依偎过来的依恋,而在贺阳身上,虽然不至于是僵硬,但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拒绝但也不靠近。
晚上饭是朱成功夫妇回来准备好的,一家人坐在简陋的自制圆木桌上,围成一圈吃饭。饭菜也很简单,米是农庄种的,菜是农庄里自产的蔬菜,连猪都是自己养了杀的,唯一的一个大菜是小鸡炖蘑菇,也全部产自农庄。
这才是朱家真正的团圆饭,纵然还有小小的不顺心,可连朱成功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拿着温热的米酒连连举杯,一会儿说祝三个儿子健康长大,又要祝贺阳和朱骜考上好大学。一会儿又说祝贺朱铭会种花了种草了,还告诉他小鸡农场已经弄好了,连朱骜给他买的小狗都在那儿,等他过去给他起名字。把朱铭高兴地不得了,还跟他说了半天自己给小狗起名“大虎子”这事儿。
饭到七成时,韩金茹终于冲着贺阳举起了杯子,她有些动情的说,“阳阳,妈妈敬你一杯,妈妈以前做错了,以后会好好改正的,时间还长着呢,你看妈妈怎么做好吗?”
一家人除了朱铭,都在看着贺阳。贺阳从他们来后,又恢复了那种淡淡安静的姿态,可不得不说,韩金茹的这句话的确有些触动了他,他抬头看向韩金茹,她眼里带着水光,是满满的愧疚,贺阳又去看了一眼朱成功,看了一眼朱铭,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朱骜脸上,他期盼地冲着自己点点头。
在这一刻,贺阳心里复杂的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能点点头,把酒杯端起来,跟韩金茹碰了一下,喝了下去。
那天晚上,贺阳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机,却不知道已经走到了这部分的路,是否该不该接着做下去。他原先仿佛站在一块孤岛,身边都是孤寂的大海,那些发着光和热的岛屿,都与他那么远。可如今,他却发现,渐渐有陆地与他相连了,他是走上去,还是离开?
吴文才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一个多月没见的好朋友,说起话来也没什么生疏,“阳阳,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啊。我爸说让你回来就到我们家吃饭,我妈最近又研究出一种蛋糕的做法,可好吃呢,她说你来了给你做。”
贺阳听着吴志凡要他过去,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他于是想想说,“我明天下午到,晚上去你家吃饭吧。你别接我了,他们也过来了,肯定有车接。”
吴文才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家人一起回来,他就没再提这事儿了,反而说,“你可记得给我带礼物啊,一跑就是一个多月,靠,我一个人在家里都呆傻了,我妈才厉害呢,天天说反正阳阳也不在,你出去也地方玩,不如在家里陪妈妈。你说我这还没上大学呢,上了大学她怎么办?”
吴妈妈自从病退后,就深感孤独实在是人生中最寂寞的事情,所以吴文才饱受伤害。贺阳就替吴妈妈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在吴文才的嘟嘟囔囔中,挂了电话。
许是吴文才那开朗的性子,每次贺阳跟他说完话,心情都能好些,他想了想,终究决定慢慢看,他毕竟已经不是刚知道抱错的事情的时候了,虽然依旧不能和他们亲切接触,但毕竟平和了许多。他想,如果他们是真的对他好,他就松开手。
第二天,一家人就离开了这个南方宁静的小农场,乘坐飞机回到了喧闹的南城——飞机票是朱成功提前买好的,朱骜只能同意。
回去后换了身衣服,贺阳就跑到了吴文才家,跟他打了半天的游戏,等着吴志凡下班,瞧见他在,就扔给吴文才一百块钱,“去市场买只烤鸭来,让片的细一点,再买块猪耳朵回来拌凉菜。”
吴文才顿时垮了脸,对他爸说,“你回来为什么不自己买啊,就知道使唤我!”吴志凡就一瞪眼,“不是贺阳不在你巴不得出去透风的时候了?”吴文才这才觉得理亏,嘿嘿笑了两声,让贺阳等着他回来再战,穿了鞋就跑了出去。
吴志凡瞧见那边吴妈妈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嗡嗡嗡的作响,声音大的根本就不可能听见他们说话,这才坐在了贺阳对面说,“你跟我说的事儿,已经办成了。劳务输出,去美国,用的身份证都不是你的。可是贺阳,你有必要吗?”
这是贺阳早就想好的,吴志凡在商务局对外经贸处,那里是办这些东西最简单的地方,这也是贺阳为什么要邀请吴志凡去参加他生日宴会的目的,只有他提上去了,这件事才会变得简单。
贺阳想了想问,“什么时候走?”
吴志凡就说,“九月底,还是你说的时间。”
贺阳就点点头,“我再想想吧,到时候告诉你。”
吴志凡叹口气,去劝他,“阳阳,当时我是想升官眯了眼,答应了你这事儿,可我现在觉得,这事儿我做错了。你现在明明可以更好的,何苦要离开,你一个小孩子,能干点什么?我知道你难受,可感情这事儿,谁能强迫得了谁?”
贺阳就说,“对啊,谁也不能强迫谁,我也不能强迫我自己。”他从小跟吴文才好,自然也跟吴志凡熟悉,拿他也当长辈,他迷茫地对吴志凡说,“我也知道一切都在变好,每次它们试图对我好的时候,我也不是不犹豫,不感动,我就想着就这样吧,他们会慢慢喜欢我,我也会越来越好。
可我就是钻进牛角尖了。只要我一个人,我就忍不住地去想那些日子,去做噩梦,梦见我和朱骜都掉在水里,他们三个人全都去拽朱骜,只有我妈,一边看看我,一边看看朱骜,不敢动。我一个人就在水里,越来越沉,然后每天都在快要窒息的时候醒来,原本在农场,我已经不去坐那些噩梦了,可昨天他们来了,我又开始了。吴叔叔,我很乱,我不知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吴志凡哪里想得到他会这样,他心疼地去摸摸贺阳的脑袋,骂道,“作孽啊。”
☆、第3章 .27|
回来就已经到了开学时间,纵然贺阳心中有着无数纠结,但始终要打起精神上学了。依旧是8月底的最后一天,依旧是人山人海的开学场面,可这一次,与一年前比,却不一样了。中考状元另有其人,朱骜也不再开路虎,而贺阳也不用再为学费而发愁。
他和吴文才晃晃荡荡的跟着人群挤进了校门,没什么悬念的去了自己的教室,搬书发书然后打扫教室,最终在走廊会和,一起往外走。吴文才瞧着走廊外高高大大的小白杨,忍不住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这就过了一年了啊。”
是啊,这就过了一年了啊。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诸如赵家伟,赵明之类的外人看到的都是他所得到的,他有了首富的父母,有了时髦的跑车,有了一切连他们都不敢设想的东西,可没有人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失去了一个可能的爱人,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失去了所有平衡的心态。
贺阳也忍不住去看那已经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小白杨——听说这是建校的时候种下的,跟这座教学楼一样,足足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如今依旧挺直的矗立在这里,每年发芽生长落叶,看着他们一波一波人来,又送着他们一波一波人走。
树不会变,变得只有人而已。
吴文才瞧着他看着那树半天不吭声,他本就听他爸说让他没事多劝着贺阳别钻牛角尖,就扯了他,“去我家打游戏吧,我爸今天休息,等玩完了,让他送你回去,不用找老王来接。”
家里朱成功这两天忙着谈一笔大生意,肯定不在。朱铭回来后,韩金茹的心就扑在了他身上,也不用别人,自己天天开着车带着儿子和大虎子去农场,再加上韩金凤也知道厉害了,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到晚饭点才有人呢。贺阳瞧了瞧着才十二点,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