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巴黎不到一个月就认识何衾生,到现在将近两年的时间,她在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回忆,都跟他有关系。收拾起行李,大部分的衣服鞋子包都是他送的,床单被套都是一起去买的,屋子里每个角落的东西,她似乎找不出一件完全和他没有关系的。
她恨不得把这所有的一切全部扔掉,连同她这个人一起。
她坐在行李箱前哭。
不为何衾生的抛弃,而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知道到底要多久,她才能彻底把何衾生放下,不再为他伤心难过。
她在冰箱后面发现一箱藏起来的啤酒。
何衾生喜欢喝,她总不让。
她把啤酒拖到天台,自己靠着天台的栏杆坐下,一瓶瓶地喝。
这个公寓最初是何衾生一个人租下的,位置很好,离埃菲尔铁塔非常近,在天台上就可以看到它挺拔的身姿。那时候程熹微过来玩,还打趣说以后他们的故事可以写成一本言情小说,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铁塔下的恋人”。
杜若抹了一把眼泪,瞧,只要她回到这里,无论干什么,都能想到何衾生。
大门有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杜若怀疑自己酒喝多了,都开始幻听,但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何衾生的人。
他又回来了。
皱着眉头朝她走过来,“若若,下雨了你怎么还坐在外面?”
语气亲昵得好像他们并没分手。
他一手夺过她手里的啤酒,扔到地上,“走,进屋去。”
杜若抓着栏杆不肯放手。
“杜若!”他低声呵斥,尽管大半张脸都埋入夜色,还是能看到他双眼微微发红。
杜若的眼泪却是直直掉下来,狠狠甩开他的手,嚷道:“我淋不淋雨关你什么事?喝不喝酒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又要跑回来?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何衾生的脸色暗淡下去,声气也收敛许多,缓缓道:“你要搬走了?”
“嗯。”杜若没看他的眼睛。
两相沉默。
只有细雨落在肩头。
许久,何衾生又喊了她一声:“若若。”
杜若下意识地抬头,还是看到他那双眼睛。永远温情脉脉,似乎含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情意,干净又清透,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仿佛从心里透出来。
“好好照顾自己。”何衾生凝视她,深深地凝视,“再见。”
接着转身。
那一瞬间杜若脑中滑过很多念头。
何衾生回来找她了。何衾生担心她淋浴,在意她喝酒。何衾生还是温柔得看她,和从前一模一样。何衾生没有挽留,没有让她不要走。何衾生说“再见”。
是再也不见还是别后再见?
人在绝望之前总会做最后的挣扎,就像濒死的困兽,拼尽全力试图博得最后的生存机会。说不清是酒精把她的情绪放大,还是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在何衾生转身那一刹那,杜若抓着他的手,泪如雨下,“何衾生,你不要走。”
她死死地抓着他,就像他是溺水时最后一根浮木,“你还爱我的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说不爱了?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何衾生?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以后都不管你那么多,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好不好?我还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都改好不好?”
何衾生没有回头,只是被她抓着的手握成拳。
“何衾生你不要走,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害怕……”杜若越哭越大声。
何衾生开始挣她的手。
每挣一下,就像拿着一把刀,在她心头桶一下。
到最后,仅剩的一点理智都抛到九霄云外,她一心只想留下他,只想回到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想这剜心刻骨般的疼痛快点过去,她拉着他的手,跪下来求他:“何衾生,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即使是六年后重新回忆,那时候的疼还是揪得她无法忍受,眼角的濡湿连绵不断,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不停说:“du,不要难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du,你再往后看看,看看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你就安心地睡吧……”
她有点回过神,挣扎着想问为什么没有忘掉的事情还要重来一次,最终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又回到六年前的世界。
何衾生心软了,抱着她怜惜地说:“好,若若,我不走,我们不分手。”
“若若,我爱你。”
第二天,她照旧去乔靳南那边。
乔靳南并看不到她因为哭了一宿红肿的眼睛,只是从她的脚步声和细微的异样里觉得,她今天,似乎很开心。
这的确是这段日子以来,杜若最开心的一天。
她又和何衾生和好了。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他们和好了,再也不用吵架,不用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不用因为挂念和难过伤神了。
她要重新开始积极地面对生活,好好珍惜她和何衾生的这段感情。
“心情不错?”乔靳南问她。
“还行。”杜若笑起来。
“过来。”乔靳南突然想知道她笑起来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