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重生之君臣 桥半里 2524 字 10天前

东暖阁内并无明火,也没有炭盆,只有顾缜睡榻外,床柱隔档上放了一颗的夜明珠,盈盈暖光,只比烛火略暗,柔和地照亮了大半暖阁。

“参见陛下。”谢九渊跪下请安,膝盖触地,没触到寒意,反而有热气迅速透过重衣传来。

谢九渊游历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猜测是在乾清宫的地底建了地炉,并在地砖下铺了纵横相通的火道,烧起地炉,宫殿便温暖如春。

正想着,谢九渊瞄到自己腰间的剑,心下暗道不好。

这剑就是白日比试时启元帝赐下的那把,他本想还回去,三宝公公却说他是金吾卫,应当带剑护卫,干脆就用这一把。金吾卫常服的挂剑银链又恰好合适,谢九渊就把剑挂在了腰间,短短半日就习惯得忘了这么回事,进东暖阁前竟然忘了解。

“起身过来。”启元帝的命令从明黄的床帐后传出,隔着床帐,有些模糊。

谢九渊硬着头皮禀明:“陛下,臣忘了解剑。”

“哦?谢侍卫还带着剑?”启元帝却像是带着一丝笑意,紧张的谢九渊听不分明,不知道启元帝是不是怒极反笑,正要继续请罪,又听启元帝说:“无妨。你到近前来。”

谢九渊领了命,起身走了几步,走到离睡榻还有一人距离的地方,停了步。

床帐上映出谢九渊模糊的人影,顾缜是撑手侧卧着,见谢九渊停了步,再命道:“把床帐挂上,再把夜明珠取下给朕。”

没想到回朝第一日就要与圣上如此近距离接触,谢九渊轻声领了命,什么都不想,眼睛只看着自己的手,专心把床帐用帐钩钩好,然后取了夜明珠,跪在睡榻边,恭敬地将夜明珠呈给了启元帝,期间硬是没看启元帝一眼。

“陪朕说说话。”

“是。”谢九渊这才将视线小心地转至睡榻上。

睡榻上的顾缜此时不像是帝王,而是寻常人家的十八少年,身上是白色内衫,长发披散,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那颗夜明珠,有些聊赖的样子,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用爪子拨弄线团,夜明珠被手指遮得忽明忽暗,谢九渊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忽上忽下。

顾缜看向他,声音有些轻软,对他诉说:“我做了噩梦。”

谢九渊家有亲弟,是他一手带大,顾缜知道他照顾幼弟成了习惯,特意没用“朕”自称,这样类似撒娇诉苦的语调,令谢九渊也忘了尊卑,下意识用对幼弟的态度关怀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一场大火。”顾缜放下撑着脑袋的那只手,脑袋枕在手臂上,声音闷闷的:“梦见我被烧死了。”

他委屈的样子越发像个该被娇宠的少年,谢九渊忍不住哄小孩似的哄道:“我听说,梦见火是有好运呢。”

“真的吗?”顾缜抬眸,对上谢九渊的视线。

谢九渊不明白顾缜眸中满溢的怀念与悲伤从何而起,却不妨碍他感到心疼,想也不想地继续哄:“当然是真的。”

顾缜似乎是被哄开心了,抓着夜明珠蹭到睡榻边,凑到谢九渊的耳边,像是小孩跟大人说悄悄话似的,告诉谢九渊:“师父圆寂的那天,我也做了个梦,醒来身上多了一枚印,只有暖和的时候才能看见,除了三宝谁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别人。你能帮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吗?”

谢九渊听了没懂是怎么“身上多了一枚印”,但听了“不想告诉别人”的话,顾缜又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谢九渊不知不觉就应了声“好”。

上钩了。

顾缜伸出手来,对谢九渊说:“把手借我。”

谢九渊不明所以,顺从地将右手伸到榻上。

然后,他看到顾缜拽着领口,将内衫扯到了肩下,然后抓住他的右手,用他的掌心按上了顾缜的心口。

谢九渊虽不爱恪守礼教,却是个君子,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手掌触到顾缜温热细腻的肌肤,想被烫伤了一样惊骇,想要抽回手来,却被顾缜更用力地按在自己心口,还抱怨的责备他:“不要动,不够暖和就看不到了。”

顾缜瞄到谢九渊渐红的耳朵,内心偷笑,面上却是一副认真探究谜题的样子。

谢九渊忐忑不安,无措得口干舌燥。

见他不再想抽开手,顾缜也松了气力,过一阵,故意将手指顺着谢九渊的指骨、像是抚摸一样滑进他的指缝中,扣住,带着谢九渊的手从自己的心口移开,佯装惊喜地唤谢九渊:“你看!”

谢九渊被他闹得不知如何是好,依言看去,霎时惊得一怔。

顾缜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一枚鲜红如朱砂的印记。

那印记像是一块玉牌,双线为框,框内是一幅灵动的图案,高树掩映着一轮明月,月边有乌鹊展翅,树下有幼鹿呦鸣。

谢九渊对这图案再熟悉不过,因为与这印记一模一样的玉牌,此刻就在他怀中。

他不知不觉就收回了手,抬眸去看顾缜,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却见衣衫未整的顾缜茫然回视,问:“怎么了?”

怎么了?

谢九渊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谢家家规,生儿备玉牌,生女备玉锁,玉牌和玉锁的图样每块都不一样,族谱会记录底图,族谱轻易不得翻看,玉牌亦是除父母双亲外不可轻易示人,谢家男子的玉牌会在新婚夜交给发妻,意为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己的玉牌,怎么会跑到启元帝身上留了个印子?

思及此处,谢九渊惊觉自己这一会对启元帝有诸多逾矩,生出些冷汗。

“它褪了。”顾缜略带遗憾地说。

谢九渊亲眼见证这印记一点点变浅,隐去,听顾缜问:“你看出是什么了?用不用再看一遍?”

谢九渊摇头,说:“不用再看了。”

再熟悉不过的图案,根本不用看第二遍。

顾缜似是受了冻,闻言,一面嘟囔着“好冷”一面拽好了内衫,然后立刻伸手去摸被子,结果拽错了被角,一拽之下,被子反而从另一侧滑了下去,谢九渊再三提醒自己君臣有别,还是忍不住伸手帮忙,给他拉好被子,还掖了掖被角。

这真的是意外,顾缜不好意思地裹紧被子,才问:“你看懂了吗?”

“臣,没有看懂。”谢九渊思索片刻,郑重回答。

这不算欺君,他确实是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