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明白谢大郎的顾虑,可如果是二娘的话,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二娘了解大郎、理解大郎,而且不需要大郎的照顾。这样一来,谢大郎不能说话的话就不算是问题了。
谢则安觉得这件事能成。
谢则安心情很好,睡得比平时都早。他并不知道谢大郎已经回来了,一直坐在他屋顶上望着远处的天色。
谢大郎早就在那儿了,他看见了谢则安高高兴兴的模样,便知二娘说得不假。
——谢则安重感情,总想身边的人圆圆满满。
谢大郎垂下头,想起了这些年来的点滴,又想起了二娘微微红了的眼眶。印象中二娘一直英气十足,活脱脱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谢则安教二娘营生,二娘学了去,盘活了长孙家的产业,让整个长孙家蒸蒸日上。
这样一个女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只是他不能喜欢。
长孙二娘是长孙将军最宝贝的孙女,集长孙家所有人的宠爱于一身,怎么都不可能把她嫁给一个无官无职、口不能言的哑巴。二娘与燕凛又是青梅竹马,两人站在一起般配无比,他祖父与长孙将军聊天时提起过和燕家结亲的事,说是两家都是军户,门当户对,凑一对正好。
谢大郎见过燕凛许多回,很清楚燕凛武艺高、品行好,是个百里挑一的好郎君。
二娘有更好的选择。
谢大郎一直都这样认为,所以从未想过自己与二娘之间的可能性。
谢大郎在夜色中坐到了天明。
春末夏初,露水还浓,谢大郎的衣服湿了大半。他跃下屋顶,看到旁边一株月季开得正好,顿了顿,伸手把它摘了下来。天色还没大亮,路上还黑蒙蒙的,谢大郎转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小窗外,敲了敲窗。
窗内还亮着微弱的灯,有个人影映在窗上,始终一动不动。听到敲窗声时,那影子转过头来望着窗户。
谢大郎又敲了敲。
人影站了起来,来到窗边,手定在窗上。
谢大郎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跳。
窗开了。
两个同样彻夜未眠的人四目相对。
谢大郎将花枝放在窗棂上,静默地望了二娘一会儿,消失在窗外。
二娘愣了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花枝,眼泪忽然唰地落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外头又响起了敲窗声。
二娘收到了第二朵花。
第三天谢大郎来到窗前,正要敲窗,二娘从屋角转了出来,定定地看着他。
谢大郎微微握拳,把花藏到了身后。
二娘上前伸手抱紧谢大郎,眼泪盈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谢大郎一顿,伸手回抱二娘。
美好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两声洪亮的嗓儿打破了清晨的宁寂:“在那里!”“二娘在那里!”
谢大郎呆住了。
长孙家的两兄弟捋起袖子跑了上来,把二娘抢到身后,气势汹汹地怒骂:“好啊你个混小子,我就知道你一直不安好心!”
长孙兄弟俩一拥而上,想狠狠教训谢大郎一顿。二娘还没来得及喝止,谢大郎已经——已经把他们打翻在地,明明是一对二,却一点都不吃力。
长孙兄弟俩:“……”
虽然双方都有意,却不能马虎行事。谢则安正正经经地接待了长孙兄弟,几天之后打发谢大郎和他们一起回京和谢季禹说起这件事。
临行前一晚,谢大郎找上谢则安,有点犹豫地望着他。
谢则安知道谢大郎还记着“我陪你不娶”的话,笑着说:“我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你要是能给我生个侄儿,我不知该多高兴。”
谢大郎想到二娘说的“过继”,眉头动了动。谢则安的才学和能力都是万中无一,即使不是正式过继,把孩子养在谢则安身边也是说得过去的。
谢大郎点点头。
谢季禹在谢大郎回到京城后才知道这件事。
谢季禹本就不是守旧的人,谢大郎自己愿意,他自然一百个支持,挑了日子就去长孙府提亲。长孙将军知道孙女去了凉州,两个孙子又添油加醋地把那天见到的情景说了出来,所以很清楚自己孙女的想法。
谢季禹亲都自上门了,长孙将军意思意思地为难几句就点了头。
长孙府和谢府平日里挺低调,两家的婚事一出风声,许多人甚至愣了许久:“啊?长孙家有姑娘?不都是男丁吗?”
这事儿很快传进宫里,赵崇昭也听说了。本来赵崇昭一直不喜谢大郎,听说谢大郎要成亲了,倒觉得自己以前错怪谢大郎了,人对谢则安根本没那个意思。因而在见着谢季禹时,赵崇昭特意询问了谢大郎的婚事,然后让人给谢府赐了厚礼。
与此同时,一队北狄来的使者抵达了京城,为首的是狄国国主的亲弟弟,叫耶律衍。耶律衍长着典型的北方人五官,深蓝色的眼睛带着满满的野心,一看就知道是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
看着繁华的大庆都城,耶律衍一行人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贪婪。只是他们学会了隐藏,并未把心中所想完全摆出来。
耶律衍伸手按住腰间的刀,露出一丝笑容。
他们可是特意来给中原那个乳臭未干的皇帝一个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