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咽了咽口水,说:“我们会锁定这些聪明大脑的位置,然后将之保存下来,作为人脑切片注入到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电子设备之中。然后,再通过这些电子设备控制那些使用设备的人。”
“然后呢,控制世界?”我匪夷所思道。
那胖子道:“我也不清楚更具体的了,我们工作也只是流水线的一部分,我只知道是为了所有这些手持人脑电子设备的人,能够同时和我们的主脑计算器连线,然后完成一个什么活动。”
我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等会儿,你说的这个活动,是不是一周后,不对,是四天后的苹果新系统发布会?”
胖子点了点头:“那个发布会届时会在网络平台全球直播,还会有大量明星参加,以及百万甚至上亿的人一起观看。明星和主持人会带着观众们一起互动,到时候,发布会的信号就将从主脑计算机发出。”
他此话一出,过去这些日子里我们收集到的很多线索和细节忽然一下全都串起来了,我点点头,又问:“主脑计算机?”
胖子说:“主脑计算机就在楼上,四楼,不过你们进不去的,那里安保级别很高。”
“有这个不就行了?”小黑一把扯掉胖子的员工卡,又扒了几件制服外套,再用网线把所有人背对背一顿捆。最后掏出他的老爷翻盖机,桀桀怪笑地威胁道:“看见门外那个盒子了吗?你们谁敢离开这个房间,我就把炸弹引爆,听懂了吗?”
门外墙上根本没有什么盒子,但所有npc都瑟瑟发抖地点头。
走出办公室后小黑回身拿了张椅子抵在门口,我迅速对杰克说了刚才得知的信息:“如果我没猜测的话,发布会那天就是末日狂欢了。记得下水道的那副壁画么?这背后的人,无论是徐思哲还是别的什么人,目的就是在发布会的那天,串联全世界和他一起,完成这个召唤仪式。”
“靠,赛博召唤,那召唤出来的会是赛博邪神吗?”杰克说,“那本死灵之书,估计就记载着所谓召唤仪式的流程。”
“别管那些了,上四楼,捣毁那个主脑计算机不就没事了。”小黑说,“胖子说发布会的信号是从楼上发出的,换言之,没有主脑计算机,世界人民收不到信号,召唤仪式也就黄了。”
杰克不发一言,似乎还有疑虑,但一时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之后,小红、赵英俊和铁柱也上来了,他们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铁柱衬衣上还有血迹。我吓了一跳,问:“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铁柱哭丧着脸:“遇上巡逻的保安了,两个!”
小红也有些狼狈:“穿着黑西装,但不完全是人类,类似之前在下水道里遇到的那种,但应该是更高级的升级版,血好厚。不过好在都解决了。”
“早知道让你们把小黑带上的,”我说,“来换上员工制服,一人一个员工卡,来拿好。”
我们简单交换过情报后,坐电梯上行至了四楼。不料电梯门刚一打开,我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我盯着手机屏幕,惊恐道:“是视频通话邀请。”
“妈耶,”铁柱凑过来,“沈教授真的进化了,他能打视频通话了。”
赵英俊:“可如果他已经那啥了的话,是如何做到……”
“都是电子信号而已,什么声音和影像不能合成。接吧。”杰克说。
我点击接受的通话邀请,屏幕里显出对方的样貌——虽然头发花白,面容经受了岁月洗礼和沧桑,但是我依旧一眼认出这就是沈荆。他的容貌五官和公寓里的照片别无二致,却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憔悴,反而精神奕奕,眼神温和,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老师你好。”我说。
沈荆看起来很高兴——虽然他的脸挡住了大部分的镜头,但是还是能看见他坐在一个纯白色的封闭房间之中,正如他描述过的那样。
“同学你好!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升级了系统,咱们终于见上面了。”沈荆笑了笑。
我也冲他笑了笑,可想到之前杰克的推断,瞬间又有些笑不出来了。但沈荆并未在意,他说:“我刚想起来了,那天是怎么回事。徐思哲约我在公寓楼下见面,说有了物理学的什么重大突破想要告诉我,还让我带上图书馆借来的《死灵之书》。没想到我刚一下楼,他就把我打晕了。”他有些愤愤,“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狠狠踹这个疯家伙一脚。”
和我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看着屏幕里沈荆鲜活的表情和神色,我很难想象他已经不是一个一般范畴的“人类”了。
杰克上前道:“那些事以后再说,老师你还好吗?吃过饭了吗?”
沈荆摇摇头:“我不觉得饿。”顿了顿,他复又微笑起来:“话说你们在工厂里搜索得还顺利吗?我有一种预感,咱们马上就要见面了,我实在被关够了,我等不及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见沈荆“不觉得饿”之后,杰克明显有些动摇,他说:“您还是无法定位自己的所在地吗?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工厂四楼的机房看看,但仍然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这个厂里。”
沈荆想了一会儿,说:“我怀疑这里有什么设置在干扰我,我每次检索自己位置的时候,都会碰上这种干扰。”他沉默了片刻,低头鼓捣着什么东西,又说:“我试着进入工厂四楼的监控系统,也遇到了相似的干扰。”他表情顿时亮了:“这是不是说明……”
我见沈荆期待的样子,不忍道:“没事,您好好休息,保存体力,等见了面之后……回头咱们再聊。我们还没听过您上的物理课呢,一定很有意思。”
沈荆笑着摇摇头:“学生都不爱听我讲课,觉得无聊,我也不像年轻老师那样会招学生喜欢,和学生互动。”
“一定很有意思的,您是那么有名望的大科学家,对于物理的理解层面一定很高。一定会有学生因为上了您的课,而对物理感兴趣的。”我说,“出去之后,我还要向您讨教计算机相关的问题,到时候……”
我说不下去了。
杰克接过手机,说:“我们得走了,再见。”
杰克挂了电话,叹了口气。这番谈话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之前的猜测——事实摆在眼前,已经很明显了。
铁柱说:“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出不去房间,也没见过其他人。完了,这老师搞不好只剩一个脑子了。”
赵英俊说:“他知道万物,但唯独不知道自己在哪。我来猜的话,他本身就是这个机房,这个主脑,这个网络,所以才能够通过网络联系我们,并且不断进化。”
我心情郁结——原本只是一个虚构的游戏罢了,却因为一个角色的命运而产生了担忧。沈荆其人的背景故事太过完善,他的经历太过真实,他太像一个我们都有可能认识的人了。我摇了摇头,收好电话,从角落的电梯间拐出,抬头打量四楼的构造——这是一个挑高很高的纯白空间,中间贯穿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整齐码放着许多门,这些门上面标识着从“1”开始的数字——这些数字也正是整个空间唯一有灰度的部分。房门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延伸重复着,直到最深处——空间的尽头伫立着一扇更大的门。我难免联想到了现实世界中的极简设计,但这里的“极简”才是发挥到了极致,似乎人只要盯着多看一会儿,都会被诱发雪盲症。
杰克上前一步,说:“过个聆听。”
他皱了皱眉,说:“有人在惨叫,在叫救命……不对,又好像是在求别人把他杀死。”
kp:“san check,成功减0,失败减1d3。”
我紧张地看着杰克——到现在他还没经历过掉san呢。所幸检定通过,钢铁意志花美男杰克耸了耸肩,不屑一顾。
我说:“没事,大不了就是脑子嘛,我和赵英俊都已经看过了,我们开个门试试。”
赵英俊看起来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我俩撬开“1”号房门,里面空间很小,却不如我所想那样是有一个大脑浸泡罐子,而是一个老式的打印机。只是打印机模样十分恐怖,好像一个怪异的机械心脏,周身缠满了交织在一起的、勃勃脉动的电线和神经线,而那些线如发丝一般四散开来,延伸出去直至没入墙体。
赵英俊满脸震惊和作呕:“呃……什么鬼?”
更加可怖的事情发生了,打印机的按钮忽然开始一个接一个开始凹陷,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打字。与此同时,一排字被敲击在其背后相连的屏幕上:“帮助我。”
我瞪着眼睛:“你……是谁?怎么帮你?”
“我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杀,了我。”
我和赵英俊:“……”
打印机:“我的意识体被,储存了,无法关机,无法……死亡。”
赵英俊光速后退,把我也拽了出来,直接关上了门,我惊了:“你干嘛?”
“还不走,等着掉san吗!”赵英俊崩溃道。
小黑不怕死地开了隔壁的屋子朝里看——里面是一个扭曲、破损的轮椅,前面竖着一块板子,同样缠满了藤蔓一般的神经线和电线,那板子还在发出滋滋的电流音。小黑问:“你们那边是谁?我这是霍金。”
我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忽然不敢去看那里面的沈荆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
沈——教——授——!(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