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突如其来,不稳定的信号加剧声线的低沉:“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俗套的梁斯楼果然用着最俗套的问候语,宴旸瞬间嗡住鼻子,从浓重的嗓间轻轻划出声‘嗯’。
“宴旸,我想了很久。应该是上天垂怜,你幸运又有主见,所盼望的不会事事如愿,命运却也给你绝非退而求其次,而是更好的安排。”
“你总是自卑过满自信太少,对于做过的每个决定,不要用自怜自哀去掩饰退缩,而是勇敢的、昂扬的、敲锣打鼓的去坚持每一件不想做却又非做不可的事。”
他顿了顿:“最后我想提的话你可听可免,全凭本意,只是我一家之言不可全放在心底。你与你的...男朋友刚刚认识两个月,这种浅短的时间,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可完全推心置腹。宴旸,万事保留二三,多多珍重。”
说完,梁斯楼没有分秒迟疑,把电话掐断在无月无星的夜晚。听着耳畔回旋的盲音,宴旸抠着粗糙的门框,黏在脸颊的泪痕疼的像褪了层皮。
脖颈突然多了绒绒的暖意,宴旸抽着鼻涕抬头,程未刚好把围巾系成两股,用背脊遮挡住所有的冷风。
“我们回去吧。”
第28章 28.
杂物室摆着一摸几指灰的红木书柜。透过被贴上大黄蜂的书柜橱窗, 能看见十几摞花花绿绿的儿童画册和丢了几块零件的变形金刚, 毫无章法地堆积在一起。
不知从哪里钻来冷到刺骨的风, 天气预报说卢川今天会下雪。
可惜小区已经停了一整天的电, 猩红色的窗帘遮住所有的视野,他只能通过楼下的鸣笛,想象明黄色的车前灯一扫飞飞扬扬的雪。
两对儿老式真皮沙发烂出黄糟糟的棉花,梁斯楼翘腿坐在上面, 能听见生锈的弹簧发出小兽磨齿的咯吱声。木门外, 梁淮开着震破耳膜的广播,抑扬顿挫地跟着唱黄梅戏。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 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没过多久住在隔壁的邻居连打带踹地拍着门,婆娘孩子一嘴的骂骂咧咧,扬言要控告梁家没完没了的噪音骚扰。梁斯楼被这出闹剧惊扰的烦不胜烦,他随手捞起座机电话, 咚的一声, 主机和碎片哗啦啦地碎在门底。
玻璃渣子从杂物室的门缝溜出,梁淮望着亮晶晶的木地板,伸手将广播器关掉。见他终于偃旗息鼓,邻居嘟囔着‘什么玩意,贪钱贪的把良心也吃掉了’, 随即把门摔得‘砰砰’响。
终于安静了, 梁斯楼戴上白布手套叼着小型手电, 把藏在沙发后的素描板掏出来。
他小心剥开灰白色的遮灰布,木质画夹塞着泛黄的素描纸,用水彩勾勒的红苹果又掉了颜色,在氧气的中和下只剩淡淡的粉。
裹在旧报纸里的画笔被人剪成两半,硬刺刺的棕毛飘散在画箱,梁斯楼攥紧双拳,皮肤下的青筋比下颚线还要紧绷。
旋开反锁住的门把,有人举着蜡烛用佝偻的背脊漠视他。
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家,除了梁淮,就只剩下心魔和鬼怪。梁斯楼拽住他穿到磨损的工作服,眼神尖锐如刀:“你是不是配了杂物室的钥匙,趁我不在偷偷动了画箱。”
梁淮的眼睛被烛火照地浑浊,他咧开乌紫色的嘴唇,笑意森森:“哟,生气了?”
随着胸膛的起伏深蓝色卫衣一如翻滚的夜海,梁斯楼竭尽耐心地警告他:“我记得我曾说过,那间杂物室是我不可撼动的领域。”
解下拴在裤腰带上的钥匙环,梁淮用驽钝的指甲剪清理指甲,他吹了吹缝隙间的灰:“至于么,一颗烂苹果你真被念念不忘十几年。可惜啊,人家是宴局长的独生千金,当年看你摇尾可怜就招猫斗狗似的喂喂食,转眼就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