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海鸥问。
“聚会的时候,你把我写的曲子弹给她听,算是咱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谭硕道。
“这礼物好,”秦海鸥很欣喜,“就这么办!”
可他转念又犹豫了:“不过,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弹吗?”
“哦!”谭硕似乎这才想起来,“我把这事给忘了。那算了吧,这个不好,我再另外想一个。”
秦海鸥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了。
他知道,如果照谭硕说的去做,柳阳一定会很高兴,而且这也是一次机会,可以让他尝试在其他人面前进行演奏。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他就有机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即便心里知道,他也仍然感到不安,对于自己能否做到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把握,他的决心无法帮他抑制那种紧张感。现在他有了愿望,也有了机会,但要如何去做,他却依然感到很茫然。
这种不安令他立刻产生了犹豫,但他同时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犹豫下去。他看着自己的手,良久,脑中纷杂的念头渐渐淡了。如果连这一步也不敢迈出,那么剩下的一切都将是空想。不论怎样,他至少得先做点什么,就算最后失败了,也不会出现比目前更坏的情况。
秦海鸥回头看看谭硕,终于开了口:“我想试试。”
“啊?”谭硕似乎还在为礼物的事发愁,闻言一愣。
“我想试试你刚才说的,在生日那天弹这首曲子。”秦海鸥道。
谭硕一直在耐心地等他表态,丝毫也不敢惊扰他,这时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迈过去了,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也行……这件事我们先不告诉她,到了生日那天,如果你能弹,那就给她一个惊喜,但如果你不想弹,她也不会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秦海鸥点了点头,这确实能够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他已经做了决定,这时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谭硕,”他问,“你不是说这曲子是给我写的吗?”
谭硕这回真心愣了片刻:“别这么小气,你就让我借花献佛一下!”
秦海鸥低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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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秦海鸥来到柳岸的琴房,开始为生日聚会上的演奏做准备。
若是在从前,这类朋友聚会在他看来都算是私人场合,在这样的场合进行演奏与正式登台演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现在,由于他自身的问题,除了在面对自己或是在面对谭硕的时候,一切在人前的演奏给他带来的感受都与正式的演出无异。虽然即将到来的聚会在规模上远不如正常的音乐会,但他要面对的已不仅仅是自己或是谭硕。他需要面对更多的人,这些人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观众,当他想象那个情景的时候,他发现他们甚至也变得与普通的观众一样陌生。
这种感觉令秦海鸥的精神难以放松。因此在做出决定之后,他想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练琴。以往在演出之前他一定会练琴,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也是他不可能更改的一个习惯。然而,当他在钢琴前坐下来时,秦海鸥却茫然了。
通常在音乐会前他总有成套的曲目可以练,必弹的曲目,备选的曲目,加演的曲目等等。可是这一次,他要演出的全部曲目就只有谭硕给他的四页纸,而这四页纸上的所有内容他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他能闭着眼睛把这首曲子从头弹到尾再从尾弹到头,不仅如此,他还能把它弹出各种花样,他只需在其中任选一种,就足以完成这次演出。
直到这一刻,秦海鸥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内容可以练。
明知没有内容可以练,却又觉得不练就不能安心,明知已经练得绰绰有余,却又怀疑自己还是练得不够好,这种矛盾让秦海鸥焦虑起来。他仍然每天都去柳岸弹琴,也会每天把那首小品练上几遍,但这并不能安抚他焦虑的情绪。这种情绪随时间的推移逐渐显露,起初只是令他偶尔走神,或是在说话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情况很快就继续恶化,他整个人都变得沉郁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发自内心地高兴,也没有什么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
珠珠见秦海鸥整天闷闷的,以为他是在镇上待得太久所以觉得无聊,便建议他出去玩玩。可是在谭硕看来,秦海鸥的变化却意味着另一种征兆——即使知道自己将在一个轻松的场合进行演奏,即使无人逼他、他明明可以选择放弃,秦海鸥也仍然在给自己施压。这似乎已成了他的一种惯性,一旦陷入进去便难以停止,如果不能对他进行有效的干预,任由这情况发展下去,他就会重蹈覆辙,把自己逼入死角。
谭硕意识到这一点,却感觉很棘手。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秦海鸥又处于这样的状态,现在要对他施加任何影响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不小心,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会毁于一旦。
谭硕把秦海鸥叫到米粉店的二楼,交给他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秦海鸥有些纳闷,谭硕便道:“我把咱俩的礼物都买好了。要是到了那天你不想弹,你就拿这个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