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鸥这些天没有心思去柳岸练琴,米粉店不开门,他也不用去帮厨,每天除了到小蓬门看看装修的进展,便再无别的事情可做,整日里蹲在院中对着松狮发呆,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这样忐忑不安百无聊赖地熬到第五天上午,谭硕终于又在客栈出现了。他没有注意到廊下喂狗的秦海鸥,只顾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走。秦海鸥眼角余光发现了他,丢下狗盆就追了过去,来到厨房时,只见谭硕已经掀开了蒸笼盖,正把剩下的几块米糕麻利地夹进碗里。
秦海鸥一心想知道他的答复,心头快要急出火来,可是看他嘴里叼着一块糕子,显然是饿极了,便又把满腹疑问生生咽了下去,只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
谭硕夹完了米糕,又从锅里捞了一碗粥,端起两个碗转过身,这才看见秦海鸥。他吓了一跳,叼着糕子哼哼了两声,把碗放在饭桌上,坐下来后,先咬了口米糕嚼了嚼,又灌了口粥送下去,咂了咂嘴,终于开口说道:“你回去准备准备!”
秦海鸥在他对面坐下,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有点发懵:“准备什么?”
谭硕又狼吞虎咽了几口,解释道:“准备一下,咱们去采风!”
秦海鸥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顿时跳了起来,撞得饭桌一颤,谭硕慌忙抱住自己的粥碗。
“好!好!”秦海鸥扶住桌子,激动得无以复加,又不敢相信,“我、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谭硕继续埋头大吃。他看起来瘦了一点,两眼挂着黑眼圈,蓬头垢面,可精神却很亢奋。他已经考虑好了,这次采风他要带秦海鸥一起去,他要让秦海鸥参与创作的全过程,让他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创作意图和创作思路,这样的经历对秦海鸥来说非常难得,对他将来的演奏也会大有帮助。
秦海鸥终究还是猜错了。这些天谭硕并非在思考是否要接受这个委约,早在谈话结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秦海鸥说服了。
多年以来,谭硕小心呵护着自己为音乐保留的热情,这热情宛如他内心深处的一点星火,虽历经生活的辛酸却始终不曾熄灭。这一路他独自走得艰难,忍得也很辛苦,为了留存这点星火,他已经费劲了力气,但秦海鸥的一番话却强行闯开他的心门,向其中掼入一把猛烈的火焰,将他的心彻底点燃了。
谭硕将装在几个筐子里的手稿全部拿出来,逐一翻阅这些作品。这些年他一直坚持创作,不断进行音乐上的探索,这些作品就是他探索的心得与成果。古镇旅游淡季的时候他也外出采风,加上离开学校后的三年奔波,如今他已积累下许多来自各地的民间音乐素材。三天的时间里他将这些作品和素材重新审视,又将前人所作的同类作品找出来重温,除了吃饭和睡觉,脑子里就只想着一个问题:这一次,他究竟要创作一个什么样的作品?
“我们去哪?我要准备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走?”秦海鸥接二连三地发问,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急什么!”谭硕吸溜了几口粥,慢悠悠地说道,“听说小黑他老家不错,这几年我也没机会去,我们去那儿怎么样?”
“好啊!”秦海鸥想起小黑说过,他们那的寨子景美人美,还有一位很会做饭的老奶奶。他当时就听得心向往之,没想到谭硕选择的采风地点也是那里,正合了他的心意。
谭硕又道:“你也不必特地准备什么,就带上衣服、药,旅游的常用物品,相机,有录像的装备就带上,没有就算了,多带点电池,其余的我来准备。”他说着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待会儿我去问问小黑,看他能不能给我们当导游。”
“好啊好啊!我跟你一起去!”秦海鸥满心欢喜地搓着手,觉得就像在做梦。谭硕真的答应了他的委约,不仅如此,他们还要一起去采风,他们真的要出发去采风了!
谭硕风卷残云地扫荡了客栈的厨房,和秦海鸥一同来到龙哥饭馆。小黑得知他们要去寨子里玩,立刻表示热烈欢迎。三人便又找龙哥商量,毕竟这时已经入秋,正值古镇的旅游旺季,如果大厨不在,势必会影响饭馆的生意。
龙哥从前一直以为秦海鸥只是一个来古镇游玩的普通的小青年,家里条件不错,看上去也挺有文化,直到前阵子秦海鸥向他打听老宅的信息,他才意识到这个小青年很可能另有来头。大厨离开饭馆十天半月对他来说并非一件难事,他本就仗义,又见是秦海鸥和谭硕要去,便爽快地把手一挥,放了小黑的假:“去吧去吧!要不是我身上事多,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秦海鸥听他们商量,想起谭硕的店,从饭馆出来时便问:“你的店怎么办?”
“不开了!”谭硕现在一门心思想着采风和作品,哪还顾得上店里的事。
由于小黑要交接饭馆里的工作,谭硕和秦海鸥也要做些准备,他们就把出发的时间定在五天以后。住宿的地方是小黑的家里,回程的时间视采风的情况而定。
秦海鸥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便把这事告诉了于豆豆。他暂且没有说明这一趟是为了采风,只说要出去玩。于豆豆听说他是和谭硕一起去,免不了又很紧张。但一来她不能阻止秦海鸥,二来老宅的装修才刚开始,钢琴也还没有运到,秦海鸥在镇上实在无事可做,于豆豆虽然提心吊胆,却也只能作罢。
秦海鸥历经曲折,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成天像个小孩子般兴奋难耐,眉眼间时刻带着笑,心心念念盼着出发。在他遭受心理问题困扰的两年中,于豆豆从没见他如此高兴过。她左思右想,终于说服了自己——只要秦海鸥高兴就好,与此相比,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