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要去软塌上坐下歇着,钟太太只好重新回来顶班,说来也巧,钟太太一返场,那钱便又往钟太太的口袋里流。
庆王妃在后头看着,她吃了一口葡萄,觉得真酸。
小姐们都说玩累了,天色也斜了,钟太太放下牌,要指挥下人们安置小姐们去休息。张太太说:“我们这就回去了,从早上闹到晚上,也打扰了钟太太一天了。”
“别这么说,我还怕你们玩的不尽兴呢。”
女人们的虚伪话说不完,就好像男人们的客套永远没有终止。钟大人的书房谈话也快要散场了,这里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有大理寺的少卿,有刑部的郎中,如果再加上个犯人,随时可以来一出三法司会审。
庆王是个万事不理的角色,他仰着头往外头走,庆王妃追上去,夫妻两个一上马车,庆王妃就开始嚼舌根子,“她们莫不是在给钟太太送钱吧,我瞧了半天,也没觉得钟太太的牌技多好。”
庆王瞟一眼自己的王妃,道:“独你蠢的厉害。”
明代都察院总领监察事物,对天下百官进行纠举。都察院设正官左、右都御使两人,左、右佥都御使四人,与十三布政司对应,都察院领十三道监察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各理本布政司及带管内府、监、局、在京各衙门、直隶府、州、卫所刑名等事。”(《大明会典》卷二百九《都察院》)
照洪武年间编纂的《诸司职掌》,监察御史的执掌包括纠核百司、问拟刑名、出巡、刷卷、追问,审录各项,担负重要责任。(明刻本,《诸司职掌》)
靖难之役后,永乐朝的十三位手握重兵的亲王近半数被剥夺了护卫。宣德初年,借平定高煦之叛,宗室再无进入仕途的机会。
等到正德年间,国家平定安化王和宁王的反叛,之后,宗室的军事实力基本被取消殆尽。
从宣德之后,宗室姻亲只能从民间选取,而亲王入朝觐见之事渐见废止,奏请事物只能遣人入京启奏。两位亲王不能随意相见,宗藩亦不能随意出城,宗室不再对君主和朝廷构成危害,从政治和军事上。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日益成为国家才财政和社会经济上的沉重包袱。
庆王妃祁氏也是某民女嫁入王府,而受命检查浙江沿海的监察御史祁玉就是庆王的小舅子,王府与勋贵联姻壮大政治势力早已成了泡影,庆王活得浑浑噩噩,大有了此残生之余意。
祁氏是个精明要脸的妇人,她还未出阁之时,已经在当地的闺秀圈里小有名气,大家都传颂祁家姑娘能干会理家,十岁上就能侍奉双亲,为家人分忧。
庆王娶了祁妃回来也有这么一层原因,等庆王奏报朝廷,选择婚配,以免朝廷怪罪擅自成婚,再等上头下发妾媵限制,再到查参玉蝶等等条例一一落实之后,最后限定祁妃的初封禄米个恩恤停给等主旨圣谕。
祁妃对嘉靖帝的怨念大得很,原因是由嘉靖帝制定的《宗藩条例》里有这一桩,关于王府冗职,“不惟有屈人才,抑且有耗禄用。当今裁革,少免素餐。”
《宗藩条例》鼓励王府讲求礼义廉耻、设置了诸如‘激励风节’、‘旌表孝友’、‘书院请名’等条目予以激励,尤其对宗藩的数量进行限制,主要体现在宗藩婚嫁、生子、封袭这一方面。
祁妃在外头精明能干,但抵不住庆王是个软骨头,平日里抽他一鞭子,他走一步,不抽一鞭子,还要倒退几步。祁妃对于庆王不抱甚么期望,对自己的弟弟祁玉,倒是许以厚望。
祁玉如今是南都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监察御史虽然只是个七品之职,但祁妃与官太太们一道呆久了,便知道这个监察御史虽然官阶不高,但是‘入则耳目九重,出则澄清四海’。这个位置,位要权重。
并且一旦成为监察御史,以后的仕途升迁顺捷,不是有人说吗,“俟有老绩,两考而擢京堂,不朞月而简开府,年例则一岁而两转方面。”(明,《兰台法鉴录》)
祁妃说,“独咱们的皇帝多事,登基的第一年,就着张璁署都察院,复请考查诸御史,黜蓝田等十二人,寻奏《宪纲》七条,钳束巡按御史。”(出自《明会要》)
庆王道:“都察院是内台,提刑按察使司为外台,但责任是一样的,应‘掌刑名按劾之事。纠官邪,戢奸暴,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而澄清其吏治’。”(清,张廷玉,《明史》)
马车有些颠,王妃往庆王身上靠了靠,说:“这回祁玉要立功了,他捉回宁波卫的一个游击将军,和日本人私自通贡,这是大罪!”
“嗯,沿海强盗不绝,身为大明朝的将军,和海盗勾结,是应问罪。”
王妃娇笑,拿出一块杭绸雪青色的帕子捂嘴,“还是个女将军,五品官,祁玉捉拿她的时候,好费了些手段呢。”
庆王扭头看自己的王妃,“甚么手段,可有通报浙江的镇守太监薛国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