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太监尖着嗓门云云,以前看小说时,琳琅常能看到这句话,还想,妈呀那得多刺耳朵呀。
可真身处这大清朝,眼见为虚耳听为实后,她才现这宫里的太监全是练过的,尤其是在御前伺候的太监,说起话来全是一水的京片子,谁都没口音,而且还会压嗓门,听着压根就不尖锐更不刺耳。
——简直个个都是普通话一甲(播音员)的水平。
她会突然想起这个来,是因为王太监的声音特别好听,清亮又不失柔和,堪称太监里的翘楚。
她就听他又脆又快却字字清楚的道:“庶福晋生前在王府里住南院,王爷索性就在那里把贴身伺候庶福晋的奴才都挨个审了……”
这一审,神马晋氏是因为腹泻而亡的,立马就像张画皮似的被捅穿了。严重的腹泻确实是晋氏的病因之一,这点太医没说谎,可除此之外,她还鞭伤炎,还营养不良,还抑郁……
再说具体点,自从晋氏被恭亲王下令关在南院里,除了头半个月吃穿用度还算正常,以后的时辰,那是要冰没有冰,要药没有好药,最后更是连三餐都开始偷斤少量。
照晋氏的丫环说,最后几天,膳房那边说是要尽心准备王府里的中秋宴,别说肉菜,连送进院子里的白粥都是馊的。
还有,钮钴禄庶福晋还总派一个说话很尖酸的嬷嬷来刻薄庶福晋。三天两头的,庶福晋就被那嬷嬷气得不好。
大格格听得面沉如水,琳琅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要是在大夏天里这么个养伤法,养不死的,那都是属蟑螂的。
至于是谁在折腾晋氏,这么说吧,几乎人人有份,不给用冰的是陈氏,而在药材上以次充好的则是钮祜禄氏,派人奚落,又在药材上动手脚,显然她是在报夺女之仇啊。再有舒舒觉罗氏,让膳房刁难南院的就是她。
而没被查出问题的只有福晋马氏和庶福晋萨克达氏。
不过,萨克达氏且不说,要说马氏丝毫不知道南院里的动静,那怎么可能?她什么都没做,恰恰就是什么都做了。
所以,晋氏是被王府里除萨克达氏以外的其他人给磋磨死的。
琳琅再一次庆幸自己的穿越地点不是恭亲王府。
再怎么样,晋氏也是大格格的亲额娘!晋氏竟然死得这么憋屈,大格格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见她脸色白,然后又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似的,担心她当着王太监的面乱说话——御前太监的嘴可不好封,琳琅赶紧就道:“茴香,去给格格倒杯参茶来。”
被她一打岔,大格格也就咬着嘴唇把话咽了下去。
等茶来了,琳琅亲手递给大格格,道:“喝吧,身子是自己的,你越爱惜,也就越对得起自己。”
如今,大格格也只有她自己了。
这话朴素又贴心,大格格不由听红了眼眶,忍着不哭的点点头。
真心劝了一句后,琳琅摆手叫王太监下去,然后才道:“还有恭亲王府的事儿,你心里得有个数。”
万岁爷的意思她早就和大格格提过的,他只想要敲打一下恭亲王。
而马氏是恭亲王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福晋,其他人也全是走母凭子贵路线的,要是大格格想要的太过,就是为了儿女,恭亲王也绝不会答应的。
话又说回来,要真讲公平,难道晋氏就是一身清白?说真的,只看她怎么对待大格格,琳琅就不信。
所以,有些事也不能再往下查,马氏她们也不是没长嘴巴,再查就跟从水里扯莲藕似的,就是人死灯灭,晋氏也得一身泥。死了还被人翻旧账,这肯定不是大格格想看到的。
大格格喝了几口参茶,才哑声道:“……瑜额娘,劳您费心了。”
琳琅索性笑着道:“又和你瑜额娘讲客气。”
大格格被她带得也勉强笑了笑。
琳琅拉起她的手,道:“咱们就这样笑着去隔壁,不叫她们看笑话。”
大格格使劲的点头,对,她要笑着去见马氏她们,要笑着反倒看恭亲王府的笑话。
又坐了一小会,等大格格喝完参茶,脸色也恢复了,琳琅和她才起身去了隔壁。
见她们终于过来了,或清秀(马氏),或艳丽(舒舒觉罗氏和萨克达氏),或甜美(陈氏),或圆脸萌妹(钮祜禄氏),五个焦躁不安的贵妇全都起身叫福,“给瑜嫔娘娘请安,给大格格请安。”
马氏只用半福,舒舒觉罗氏四人却是得跪安,琳琅皮笑肉不笑的冲马氏一颔,然后等坐下了才叫另外四人起来。
话说试过后琳琅才现,皮笑肉不笑比一路板脸的难度系数还高!就这么一下下,她就觉得自己嘴角要抽筋。
而一旁的大格格则比她厉害多了,只见大格格斜了凤眼把马氏等人挨个看了一遍,眼神利得跟刀子似的,和嘴角挂着的冷笑堪称交相呼应。
除了马氏不动声色的坐着,其他四人全被大格格看得眼神闪烁。
此情此景,让琳琅突然很想念自己手机里的华妃表情包。
帮着大格格怼了马氏几句后,琳琅见好就收,拉着大格格去窗边坐下,然后和昨天一样拿出一本聊斋志异看起来,大格格也拿出本琴谱来看,边看两人边还喝茶吃点心样样不耽误,总之,就当马氏她们不存在。
只王太监得了吩咐,每过一阵就会进来,站在屋子中央大声的通报恭亲王府那边的情形——
什么恭亲王气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什么王爷又绑了哪个管事的,什么王府的膳房今晚该是生不了灶了!把马氏等人听得跟变色龙似的。
到了下午,王太监却是消停了,因为恭亲王进园子了,还直接去了南书房。
一看到坐在书桌后面的康熙,恭亲王常宁就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磕完才抬头洪亮的叫福。
康熙就让他跪着,啜了两口茶后才道:“起吧。”
常宁赶紧爬起来,垂头走到桌前,哭丧着脸央求道:“万岁,您就饶了臣弟这一回吧。”
常宁显得很憔悴,眼下黑了一片,下巴上也全是胡渣。
康熙知道虽然不无装样,可他心里却是已经真怯了。
哼,撒谎都撒到他面前了,能不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