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糊涂了,娘娘进宫已经五年了,我之所以没来看娘娘,是娘娘先设计害我毁了名声,逼得我远走他乡,娘娘莫非也忘记了?”
苏梨冷静决绝的抽出手,将苏挽月想要忘记回避的事全部说出来。
苏挽月如今这般疯疯癫癫,看着颇为可怜,实际最幸福,因为这样糊涂了,便也不必难过悔恨,那些痛苦都是留给明明白白活着的人的。
被苏梨提起那些旧事,苏挽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眸底闪过惊恐,她努力保持微笑:“阿梨,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对你做那样的事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试探着问,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将绸滑的缎面被褥抓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娘娘这些年有见过二姐吗?”
苏梨没回答她那些无谓的问题,转而提问,苏挽月眼神闪躲,额头浸出冷汗:“月儿怎……怎么了吗?”
“二姐死了!”
苏梨冷声说,苏挽月猛地掀眸看着苏梨,被苏梨眸底迸发的恼恨震住,讷讷的辩解:“怎……怎么可能,月儿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娘娘亲自求陛下,为二姐觅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婆婆苛责她,相公虐待她,连府上的下人个个都能骑在她头上撒野,叫她年纪轻轻就损了身子,一身疾病缠身,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到后面,苏梨的声音变得轻柔,目光越过苏挽月落在一处虚空,眸色变暖,好像有个人就站在那里一样。
苏挽月吓得脸色发白,拉着苏梨的手辩解:“阿梨,姐姐不知道张岭是那样的人,姐姐也是为了月儿好,你别生姐姐的气好吗?你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些人是怎么说月儿的,她被退了婚,名声不好了,她嫁给张岭,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
“那娘娘还记得二姐是为什么被退婚的吗?”
苏梨抓住关键问,苏挽月的脸白得更厉害,身子都在发抖,她无措的看向候在一旁的宫婢,试图得到一点援助,那宫婢却视若未见。
别无他法,苏挽月咬着唇道:“是母亲做主给月儿退婚的,阿梨你也知道母亲这些年一直不喜欢二姨娘,月儿被退了婚以后,二姨娘的身子便不成了,母亲背着我做的这些事,我在宫里不知情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只想着把自己摘干净,不要沾上一丁点的不好。
若是赵氏还活着,怕是也会为了她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母女两人可悲又可怜至极!
不想再看她这般疯疯癫癫的演戏,苏梨直接表明来意:“娘娘可知今日陛下下旨处死了尚书府夫人赵氏?”
苏梨没再称呼赵氏母亲,苏挽月睁大眼睛松开苏梨,脸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好像被人架在火堆上烤似的。
苏梨拿出绢帕擦了擦被她抓过以后沾了湿汗的手:“就在一个时辰前,我亲自去送的她,毒放在饭菜里,她自己不肯吃,我就把汤给她灌了进去,毒性很强,才灌了没两口她就不挣扎了,身体是僵的,呼吸也没有了。”
眼泪从漂亮的眼眸不停地涌出,苏挽月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看看苏梨,再看看那面无表情的宫婢,忽的缩到床角拍起手来:“死得好!这个毒妇死得好!都是她害了阿梨与月儿,还差点害死我腹中的皇儿,她该死!!”
苏挽月脸上尽是疯狂之色,明明眼眶的泪流得止不住,嘴上却还要不停地说着绝情冷漠的话。
看着苏挽月这样,苏梨突然没了再说话的心情。
她要选择这样生不如死的活下去,本身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娘娘开心就好!”
说完这句话,苏梨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大步离开,身后传来苏挽月发狂地大笑,像是终于得知不共戴天的仇人的死讯。
绕过屏风走出殿门,那笑声依然还未消散,楚凌昭穿着明黄色常服站在殿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拜见陛下!”
苏梨跪下行礼,楚凌昭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县主不必多礼。”
苏梨直起身子,楚凌昭单手负在身后,目光平和的看着她,回京数月,经过这么多磨难,她的目光依然如初见时那般清冽坚定。
“去过大理寺,又见了爱妃,阿梨现下心情如何?”
“亲者已逝,她们自食恶果也好,苟且偷生也罢,无法挽回至亲,于我便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心中觉得对已故之人有些许安慰。”
然而这安慰也只是她自己所想,并无冤魂入梦,告知她当如何处置方可解恨。
“如此说来,阿梨如今并不想她死?”
楚凌昭问,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苏挽月。
苏梨垂眸:“阿梨万万不敢决定贵妃娘娘的生死,况且如今她这般活着,已是折磨。”
装疯作傻,终日惶惶不安,虽仍顶着贵妃的名号,却囚于床榻之间,形同坐牢。
“阿梨可知朕为何留着她的贵妃之位?”
“因为娘娘腹中的皇嗣。”
母虽有罪,腹中孩子却是无辜。
楚凌昭没说话,提步朝前走去,苏梨落后他两步跟上,走了十来步的距离,楚凌昭再度开口:“朕问过太医,孩子在母体受了损,生下以后多半先天有疾,或身体残缺,或为痴儿。”
苏梨惊愕,先天有疾的孩子,若生在寻常人家,都有可能被丢弃荒野,楚凌昭贵为天子,又怎么会容忍苏挽月生下有残缺的孩子?
“朕命太医用最好的药材全力为爱妃养胎,如今胎像已十分稳了,朕要让她平安产下孩子,让她亲眼看看,自己会因为险恶的心思,生下一个怎样的怪胎!”
“……”
苏梨后背发凉,下意识的跪在地上,甚至一时间不敢直视站在她面前的帝王。
苏挽月用腹中的孩子做赌注,楚凌昭是真的生气了,他不要苏挽月死,也不会将她打入荒凉的冷宫,相反的是,他给她织了一个虚假易碎的贵妃梦,让她以为自己只要熬到平安生下孩子还能有翻身之日,却不知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若生下的孩子是畸形,余生日夜相对,那个孩子会像恶魔一样折磨着她,至死方休!
帝王可以给她最至高无上的独宠,也可以给她最残酷狠毒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