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深知现在不是她想要人楚凌昭就会给人的时候,仰头平静反问:“陛下想给臣女多少人?”
“如今京中时局不明,正是用人之际,朕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了。”
楚凌昭说的是实情,镇北军由陆啸带着,要威慑胡人使臣团,不得随意调用,赵飞扬率领的骠骑军才与安家有谋逆前科,贸然调入京中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楚凌昭能用的,只有皇城的亲兵和自己这些年培养的暗卫。
暗卫的数量有多少,他不能给苏梨透底,这些都是他的心腹精锐,多给苏梨一个,对他的隐形威胁就会多一分。
“陛下,仅凭臣女一人,恐怕无法取得安珏首级,若陛下要生擒安珏,投入的人手恐怕需要更多。”
苏梨也实话实说,她如今是把自己作为诱饵引安珏出来,楚凌昭想空手套白狼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朕给你五个人,这五个人不会听命于你帮你做事,无论发生什么,只有安珏露面,他们才会出手。”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苏梨没本事把安珏引诱出来,先被安珏的人杀了,那些暗卫也不会出手帮她。
五个人,是他愿意给苏梨的人手上限。
苏梨点头,楚凌昭没提给她喂毒的事,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和信任。
“除了这五个人,臣女还想问陛下要一个人与臣女一同出发。”
“谁?”
“军情处副主蔚,赵启!”
傍晚苏梨才从皇宫出来,残阳如血,天空被染成艳丽的红,夜风渐起,吹散白日的燥热带来一丝凉意,不远处一道玄色背影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等着她。
苏梨毫不意外,提步走过去:“让先生久等了。”刚站定,她便开口认错。
早习惯了她的性子,顾远风也没计较,语气难得轻松:“无妨,反正五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
苏梨无言,有些惭愧,回京以后为了不将顾远风卷进来,她一直刻意与他疏远,他却不曾介意,几次三番替苏梨说话解围,到了今日,苏梨又擅作主张做了决定,全然没把他这个先生放在眼里似的。
“何时出发?”
“入夜便走。”
“此行有几成把握?”顾远风问,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小片伤疤上,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知道他在问的是自己有几成胜算,苏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诚:“没有胜算。”
楚凌昭的暗卫不帮苏梨,仅凭苏梨一个人,苏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安珏露面。
她赌的是安珏自负,像张岭那样刚愎自用,为了断臂之仇,绝根之恨,会亲自手刃苏梨方解心头之恨。
若他背后还有人帮忙谋算,苏梨这一去,只会凶多吉少。
“没有胜算?”顾远风喃喃自语,有些失神,片刻后自言自语道:“五年前你应该也没打算再回京都,如今不也回来了吗?凡是不到最后一刻,应该都还是会有转机的。”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他却像是说服了自己,抬手在苏梨脑袋上揉了一下,像多年前教完课业送苏梨回家那般。
“去吧,你担心的人,我都会帮你看顾好的。”
五年前苏梨没与他辞行,如今想来,若是那夜苏梨没去侯府,而是去了顾家,他也会如今日这般让她放心离开吧。
眼眶微热,苏梨后撤一步跪下,端端正正叩拜:“阿梨谢过先生!”
“不必,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此生若无师徒羁绊,如何能亲眼得见你如何迎着风雪傲然绽放呢?
与顾远风辞别,苏梨没有回县主府,径直去城中棺材铺要了一口棺材。
棺材是上好楠木做的,黑漆上得很是均匀流畅,里面铺着绵软的绒团,放着秘制尸香,有助于保存尸身。
苏梨爽快付钱,伙计驾着车和苏梨一起把棺材运到县主府,因着白日的变故,县主府没点灯,府里黑黢黢的,马车晃悠悠到了府门口才看见一个人长身而立,正是赵启。
“赵大人!”苏梨唤了一声算是打招呼,轻松跃下马车,也没跟赵启客气,直接招呼:“赵大人来得正巧,烦劳赵大人搭把手与伙计一起把棺材抬进去。”
赵启性子内敛,并未多言,闷头与伙计一起把棺材抬了进去。
府上没有设灵堂,苏梨直接让他们把棺材放在大厅。
吴大吴二等了许久,乍然见苏梨让人抬了口棺材回来吓了一跳,但见赵启这个外人在并未急着提问。
放好棺材,苏梨从袖袋里拿出那支翡翠簪放到里面。
她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多用一点力气就会把簪子弄碎似的。
放好簪子苏梨回头对吴大吴二叮嘱:“我有事要连夜离京,你们一人带十个人去见赵大人和顾大人,他们会帮忙看顾阿湛,若有什么意外,可听他们吩咐行事。”
“姑娘只身一人要去何处?国公大人命我等保护姑娘和少爷,姑娘的安危也在我等的职责范畴!”
“我有一些私怨要处理,陛下命赵副蔚与我同行,诸位不必担心。”
赵启放好棺材便挺直背脊站在旁边,吴大吴二知晓他就是当日揭发陆戟擅离职守之人,对他的印象很不好,还要劝阻,被苏梨一个眼神制止。
如今情形复杂,苏梨这样安排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想起陆国公临走之前的嘱咐,二人咽下尚未出口的话拱手行了一礼,算是接受苏梨的安排。
“赵大人稍等片刻,我再去拿些盘缠便随你上路。”
苏梨说完转身从容不迫的进了内院,绕过回廊,快走到自己院子的时候,之前保护苏湛的一个人出现在苏梨面前。
苏梨连忙开口:“明日一早去四方镖局,请他们派最好的镖师押一路空镖,沿着寻常商队去边关的路线走,夜里留宿去烟花之地,一应花销先垫付,记在逍遥侯府的账上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