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一笑,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过,俯身道:“你忘了君无戏言吗?朕怎么会拿自己的儿子开玩笑?倒是你,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要是拓儿回来,不认得你了可如何是好?”
皇帝的语气中有一种天生能够令人信服的能力,且他又是这样淡定自若的模样,令人不能不信。
仙草本来失魂落魄,整个人如在一团迷雾中似的,无法逃脱,只能沉溺。
但是皇帝的三言两语,突然间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的一点希望的明光,让仙草散了的神智重新又开始苏醒。
泪却从眼中流了出来,仙草低下头,虽然无声,但瘦弱的肩头却在微颤。
皇帝忙坐在床边,抬手拢住她的肩:“都说了不许哭,怎么又哭了?”
仙草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拓儿没事……拓儿会回来的,是不是?”
皇帝道:“当然,朕向你保证。”
皇帝说了这句,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便笑说:“当初你以为徐慈坠崖身死,对朕咬牙切齿的,甚至恨不得朕给徐慈偿命,可是朕那时候就跟你说过,徐慈未必会死,如今你也看到了,所以,朕说的如何?你信不信?”
之前徐慈跟仙草提是邺王背后搞鬼的时候,仙草就曾后怕过,毕竟自己差点要了皇帝的命。
听到这里她缓缓抬头:“我……信。”
赵踞看着她泪盈盈的样子,微微俯身,以额头抵在她的额上,道:“说来朕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之前还以为,徐太妃是什么也不怕,什么也难不倒的人物呢,没想到……也跟个小女孩儿一样,只懂得哭。”
他近距离含笑地瞅着仙草,口吻里带着些许戏谑跟调侃。
仙草听他竟然毫不避讳地提“徐太妃”,一愣之下,百般的不自在,原本苍白的脸上也随着流露出一丝窘然的微红。
她忙转开头去,假装没听见的。
赵踞却抚住她的脸颊:“答应朕,好好地保养身子,朕……可不希望拓儿回来,看到他母亲憔悴不堪的样子。”
仙草本已经好了,却又给他这一句引得眼泪冒了上来。
“听见了吗?”皇帝问。
仙草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嗯……”
皇帝却叹了声:“那为什么又落泪?真是不乖。”
仙草一怔,皇帝道:“本以为你离了朕……能多快活自在呢,傻阿悯。”
最后三个字,恍若叹息,又带一丝百转千回的缠绵滋味。
就在仙草惘然的时候,皇帝道:“从此以后,朕再也不许你离开了。”他说着俯身,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仙草往后一退,却给他搂着肩颈,吻得更深了些。
第182章
就在皇帝开解仙草的时候,一门之隔的外间,却也自有精彩。
雪茶心急如焚,先是侧耳倾听,又扒着门缝竭力望内瞧。
两种法子都没有效用,于是又试图把自己当成一副画似的紧紧地贴在门上,试图听见里头的情形到底如何。
他浑然忘我,更全然不顾皇帝近身侍卫以及禹泰起、徐慈等人就在身旁。
其实禹泰起徐慈等也无心去取笑雪茶公公的种种荒谬举止,因为他们的心情也跟雪茶差不多。
虽然看似面沉如水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在场诸位却都也在凝神屏息地细听里间动静。
终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是皇帝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雪茶正像是只壁虎似的还贴在门上无法自拔,被皇帝开门诓了诓,整个人不出意外地滚入室内。
赵踞瞥了一眼自己重用的“心腹之人”,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无视。
皇帝恍若无事地看向禹泰起跟徐慈,道:“不必担心,德妃福运大,自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奇怪的很,这样在别人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没什么说服力的话,从皇帝嘴里说出,却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禹泰起道:“皇上圣明。”
皇帝抬手示意两人跟上,雪茶见皇帝好像又要说正事的样子,正好儿不必他掺和,当即悄悄地退入内室。
这边皇帝同禹泰起,徐慈两人来至节度使府的军机堂内。
皇帝在主位落座,禹泰起在左侧就座,徐慈自忖并无官职在身,便只站立旁边。
皇帝看向他,和颜悦色道:“且坐了说话。”
徐慈这才在禹泰起身侧坐了。
皇帝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禹泰起雄姿英发,精干勇伟,一看就知道是将才。
徐慈却因为饱经颠沛流离,两鬓透出沧桑之色,但仍是不改诗书宦族出身的天生良好教养,虽然损了左臂,但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仍是有令人倾倒的风华。
偏偏这两个人人,都是她的“哥哥”。
这是一种何等的造化。
本以为是上天给的折磨,现在看来,却反而像是一种眷顾,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皇帝在心中暗自感叹,终于说道:“先前朕不在,多亏了两位爱卿细心照料看护德妃,朕如今微服私访来到夏州,正如两位所知,朕不能久留,只是德妃的身体孱弱,到底要照顾她先调养一阵子,等有些起色,朕便会带她一块儿回京。”
禹泰起跟徐慈听了,双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