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沈荣华轻哼一声,四下看了看,说:“刘大人,我记得裕郡王安排了二十名侍卫,府衙派了二十名衙役,裕郡王还向连大人借了八名暗卫共同守卫这座宅子。怎么现在光有府衙的衙役,没见王府的侍卫和连大人的暗卫?”
别看现在未出一更,时间还不晚,若没有水姨娘另外布置的暗线,这场大火足以吞灭衙役和下人以及林家旧仆等几十条性命。若不是有林楠的侍卫和白泷玛出手,光凭刘知府带来的衙役,根本救不出被困火海的人,就别说抓纵火嫌犯了。
刘知府自知此事蹊跷,而且他责任重大,但有些问题他还是想回避。裕郡王府的侍卫今天中午还在,为什么现在一个都不见了?他又是担忧,又是痛心。
沈荣华沉下脸,又一次问:“怎么不见王府的侍卫和连大人安排的暗卫?”
“这两天,连大人安排的暗卫有别的任务,都是亥时初刻过来,辰时初刻离开,暗卫教习也将时间安排知会过本官了。”刘知府犹豫片刻,说:“裕郡王府的侍卫分成两班,昼夜轮守,一直尽职尽责,今天可能外出用餐或是……”
“裕郡王府的侍卫确实出去用餐,不过喝的是花酒,此时多数人都被灌得烂醉如泥了。”虫六看了看衙役们抓的纵火主犯,嗤笑说:“这几个所谓的纵火主犯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真正的纵火主谋正在香月楼喝花酒呢。”
“什么?纵火主谋还有喝花酒?”沈荣华的目光霎时变得冰冷阴鸷。
虫六点头一笑,跟沈荣华低语了几句,又冷眼扫视那几个纵火嫌犯。沈荣华暗哼一声,很恭敬地冲刘知府福了福,把虫六的话有所保留地禀报给刘知府。刘知府迟疑了一会儿,招来衙役头目吩咐了几句,衙役头目招了十几名衙役去香月楼抓人。沈荣华示意虫六带人跟上他们,衙役们不敢抓的人,就让虫六抓回来。
火扑灭了,刘知府奖赏了协助救火的民众,又挑选了十几名青壮年防止死灰复燃,其他人各自回了。一座簇新的宅子被烧成了断壁残垣,浓郁的烟薰火燎的气味令人干咳作呕。纵火的嫌犯都被抓住了,主谋也即将归案,刘知府对众人也能有个交待了。好在没有人被烧死,除了卢同知,其他人伤得也不重。受伤的人都被抬到医馆医治了,林家旧仆被安顿到府衙后院,总算就安定下来了。
“林家旧仆有劳大人安排看顾,小女感激不尽。”沈荣华给刘知府恭敬行礼。
刘知府轻叹一声,说:“沈二姑娘客气了,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这些纵火嫌犯彪悍骁勇,大人还要妥善安排,谨防逃脱,否则明日升堂无人可审。”沈荣华故意提醒刘知府莫徇私枉法,让人逃脱了也等同于他把人放了。
“来人,把这些纵火嫌犯全部押入大牢,听后发落,主谋抓到,一并关入大牢看押。”刘知府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暂时铁面无私,不会犯低级错误,
又跟刘知府说了几句话,沈荣华告辞离开,同林楠、水姨娘等人去酒楼接着用餐。时候不早,众人也饿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吃饱,才有时间叙话。
“荣华,纵火的主谋是谁?”
“花晌,现任保国公的嫡次子,裕郡王妃的嫡亲表弟。”
前世,沈荣华就听说过花晌的大名,或许在三皇子府的诗酒花会上见过,只是印象不深。花晌也曾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纨绔之名比萧冲和万永琎更上一层楼。他好女色钱财,心狠手辣,又极会待人处事,在京城三教九流也混出了几分脸面。他有保国公府和裕郡王府两座靠山,气焰很嚣张,一般人不敢惹他。
林楠沉思片刻,说:“我对花晌有点印象,母亲给我的信里几次提到他。他多次托人向韵儿(林氏的闺名)提亲,被拒之后,又亲自携带厚礼上门,弄得母亲烦不胜烦。母亲对他的泼皮行径无计可施,只好亲自到花家见保国公府的老太君和保国公夫人,说明此事,并请她们严加管教,这才压制了花晌的无赖之举。”
想必是万夫人拒绝了花晌多次纠缠,得罪了他,致使他怀恨在心。林家败落之后,花晌伙同沈慷和杜氏向林家旧仆下手,也是在报复林家。花晌当时年纪还不大,他行此恶毒之事是他一人所为,还是保国公府也有份,这成了沈荣华心里的疑问。若保国公府也牵连其中,她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确实极有压力。何况裕郡王妃很心疼花晌这个表弟,花晌最案,她跟裕郡王妃的仇也就结下了。
虫六三人回来向沈荣华禀报说刘知府派到香月楼抓人的衙役全被花晌打伤了,若不是虫六三人出手相助,那些衙役根本不是花晌及其随从的对手。花晌等人被五花大绑压走了,他们敢打衙役,想必在大牢的日子不会好过。
“裕郡王府的二十名侍卫是被裕郡王的手令调走的。”虫六补充了一句,寻思片刻,又说:“说不定是裕郡王阴奉阳违,表面要保护林家旧仆,暗处向他们下毒手。花晌很嚣张,说有裕郡王在,谁也不敢难为他,这次刘知府又要为难了。”
沈荣华轻哼冷笑,说:“不是裕郡王,是裕郡王妃,手令也是她弄的。”
听到沈荣华的话,众人都面露迟疑,唯有林楠微微点头,目露赞许。能把迷雾障目的事一眼看透,需要的不只是精明,更是心术,心有城府才能少走弯路。
“你打算怎么办?”林楠给沈荣华倒了一杯茶,举止神态没有长辈的威严。
“舅舅,你考我吗?”
“就当是我考你。”
“等。”沈荣华回答得很干脆,喝了口茶,转头对虫六说:“出去玩吧!”
虫六会意,跟山竹拿了五两银子,带着他的两个兄弟摇头晃脑出去了。有虫六出马,到不了明天这个时候,保国公府嫡次子伙同裕郡王妃指使邺州悍匪放火、企图烧死林家旧仆的消息就能传遍津州城的大街小巷,传得妇孺皆知。
花晌及其随从和纵火嫌犯都被关在津州府的大牢里,刘知府顶着重超五岳的压力,津州城对此事议论纷纷,皇上一行马上就要驾临津州,这件事又把裕郡王妃扯进来了,裕郡王府和谨亲王府及保国公府能对此事没有反应吗?只要他们这些大人物一乱,津州都会为之震动,而沈荣华只需只静制动,就能称操胜券。
水姨娘想了想,说:“光等也不行,刘知府明天可能要审问花晌等人。花晌是阴险狡猾的人,他若百般抵赖,拒不招供,刘知府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放人。”
沈荣华点头寻思,“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让花晌不能在公堂上抵赖。”
“若刘知府不能升堂问案,花晌无从抵赖,只能乖乖呆在大牢里。”林楠笑意吟吟注视沈荣华,“立身为人就要胸怀坦荡,光明正大,可有些时候适当使一些手段也不为过,毕竟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丫头,你懂我的意思吗?”
“舅舅,你就直接说有时候暗室亏心不为过、关键看出发点就行了。”沈荣华给蛇青使了眼色,说:“刘知府还算个好官,连日劳累,也该休息几天了。”
“姑娘,这种事蛇白做起来更得心应手。”
蛇青和山竹都是暗卫,对阴损的手段司空见惯,没想到蛇白比她们更胜一筹。
“那就让蛇白去做,就说是连大人吩咐的。”沈荣华打着连成骏的旗号做事一点都不心虚,山竹和蛇青都是聪明人,都会努力配合她并替她掩饰。
第二天,沈荣华又睡到了日上三杆才悠悠转醒。她正在床上揉眼、伸懒腰、撒迷怔,忽然看到窗户上倒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吓得一声尖叫,就跳下了床。
“怎么了?姑娘。”红玉赶紧进来询问。
沈荣华再次看向窗户,明净的玻璃窗上除了玉兰花叶洒下的斑驳的倒影,什么也没有。她确信自己不是眼花,而是有人吓她,干这种事的人就有一个。
“没事,惊梦了。”沈荣华让红玉伺候她洗漱,收拾完毕,又吃了早饭,听说水姨娘和林楠等人都在织锦阁的铺子里,她就过去找他们了。
听掌柜说水姨娘和林楠等人去其它铺子巡查了,要午后才回来,沈荣华又兴冲冲想过一把掌事瘾。掌柜、伙计和绣娘见她摆出了样子,都小心翼翼起来。
蛇青和山竹回来,跟沈荣华说刘知府病得很重,纵火一案只能延迟到三天之后再审。林家旧仆受惊不小,昨夜无人受伤,身体也无碍,沈荣华也就放心了。
沈荣华正在店铺里闲转,流苏母女找上门了,一见到她就哭得稀里哗啦。沈荣华怕影响织锦阁的生意,就把她们母女带到后院说话。流苏很白净,不象是受过苦的人,只是一双手很粗糙,倒象是做过不少粗活。流苏的女儿叫小苏儿,比沈荣华大一个多月,长得很漂亮,人也灵透,就是眼底的悲伤太浓重了。
也许是她小时候吃过流苏的奶,奶水是血液精华,她和流苏也就有了血脉的联系。总之,她看流苏母女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听她们哭诉,她心里暖暖的难受。流苏母女是来投靠她的,她也没多问,当即就接受了,反正她也缺人用。
“小苏儿八九岁就给人家当丫头使唤,吃了不少苦,也没个正经名字。”流苏坐到沈荣华脚下,边哭边说:“她能伺候姑娘是她的福气,求姑娘赐她个名字。”
“妈妈快别哭了。”沈荣华扶着流苏起来,想了想,说:“就叫她苏茗吧!”
流苏赶紧拉着苏茗跪地谢恩,沈荣华给她的女儿取了名字,就表示已经收下她们母女了。为了表示忠心,没等沈荣华询问,流苏就把苏正一家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她。流苏的丈夫是苏正的远房侄子,但他们同苏正一家并不亲近。沈荣华料想苏正一家掀不起风浪,根本不把他们一家放在心上,也就没多问。
沈荣华想了想,对流苏说:“林家旧仆前几天中了毒,身体一直没恢复,昨夜又因着火受惊,想必都很难过。不如妈妈先去照顾他们,等他们身体好了,若案子不能马上开审,我们再一起回芦园。我在织锦阁有丫头伺候,就让苏茗先回芦园,跟大丫头学学规矩,熟悉芦园的环境,也方便以后在那边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