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毒妇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她死期将近,还想折腾我,要是父亲真答应把我嫁给杜珪,我可怎么办哪?”沈荣瑾挽着刘姨娘的手臂,目光怨毒而急切,别说是世子夫人,就是国公夫人,她现在都瞧不上眼。
“乖女儿,我想我们该换换策略了。”刘姨娘拉着沈荣瑾往外走,边走边低声密语讲出新的计划,听得沈荣瑾眉开眼笑,催促她快点动手。
杜氏吃完饭,一个人在她住过的房子里转了几圈,看着屋子里高端奢华的装饰,摸着名贵精致的摆件,心里有千般不舍。可她是一个深沉而冷静的人,即使在苟延残喘,她也不慌乱,还在谋算如何为自己争取,考虑怎么害别人。
郑姑姑亲自带人来接她,她才收起恋恋不舍的情绪,打起全部精神,却跟沈贤妃讨价还价。沈贤妃对杜氏的精明配合很满意,杜氏临死之前要是能把沈荣华拖下水,又算是大功一件了。跟聪明人打交道省时省力,多付出代价也值。沈贤妃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一听杜氏提出的几个条件,她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由皇上或太后指婚,让沈臻静嫁给杜昶,由不得杜昶及其生母不同意,这是条件之一。之二,由沈贤妃保媒,让沈荣瑾嫁给杜珪,把庶女推进风光华丽的火坑。之三就是让沈贤妃保住杜家的荣华富贵,爵位承袭方式改为世袭。
前两件事对于沈贤妃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顺水人情,她也乐于去做。第三件让她有些为难,但只要五皇子能登基,给杜家画一个大馅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杜氏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让沈贤妃很难受,而且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你想让昊儿尚主,这是好事,对沈家有利,我也同意,可为什么偏要尚端悦公主?”沈贤妃尽力压制自己的火气,想心平气和劝杜氏改变主意。
杜氏微微一笑,“回娘娘,端悦公主是娘娘所出,身份尊贵,有封号,又得皇上喜爱,哪一家尚主不想尚一位体面的公主呢?端悦公主与昊儿是嫡亲表兄妹,与静儿也私交甚笃,嫁到外祖家又是亲上加亲,对谁都有好处。还有,端悦公主今年及笄,过了老太爷的孝期,两人就能成亲了,老太爷也高兴,不是吗?”
沈贤妃勉强一笑,说:“我想让六公主下嫁给昊儿,他们也是表兄妹,六公主明年及笄,及笄之后再过一年出嫁正好。昊儿虽说是孙儿辈,但他是嫡出长房长孙,老太爷的孝期他就是不守三年整,也要守二十七个月,这是一家人的脸面。”
“六公主不行。”杜氏直接拒绝了沈贤妃的安排,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跟沈贤妃客气。她被当成弃子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她不只是替沈慷顶罪,沈阁老和沈贤妃及沈老太太都有份。她认罪是为了让他们脱罪,保全他们的名声,若性命换利益还能讨价还价吗?若沈贤妃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会豁出去鱼死网破。
杜氏温和一笑,说:“说实话,六公主的生母才情样貌都不错,丝毫不逊色于娘娘,只可惜她生不逢时,又不精通心术、不懂变通,才落到那种地步。就是因为摊上了一个一点谋算都没有的生母,六公主才活得这么卑微辛苦,明年就及笄了,连个封号都没有,就是有人想尚主,谁又愿意尚这样的公主呢?”
“怡嫔是天子爱妾,即使已做古,也不能由人随便非议。”沈贤妃将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绷起一张高傲高贵的脸,说:“六公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哪来的卑微辛苦?公主出嫁,皇上自会赐下封号,天威难测,这可不能随便妄议。”
“昊儿不会尚六公主。”杜氏不怕沈贤妃翻脸,她手里有沈贤妃乃至沈阁老的把柄,又要替他们顶罪,死期将近,她必须跟沈贤妃一较长短,“我以我的命为我的儿子、娘娘嫡亲侄子争取,昊儿必须尚主,必须尚端悦公主。”
“你意已决?”沈贤妃端起茶盏,以高雅的姿势轻轻吹散茶泡,眼角眉梢的笑意里充满对杜氏的轻蔑。杜氏是什么品性,心有多么毒、手有多么狠,她很清楚。论心机,她跟杜氏棋逢对手,只是这些年利益统一,还没有斗的机会。她的身份压杜氏一头,能果断拒绝,但现在情况特殊,她也不想把杜氏逼急了。
杜氏冲沈贤妃点头一笑,说:“昊儿必须尚主,必须尚端悦公主,没的商量。”
珠帘被人一把掀起,又重重甩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端悦公主卷着珠帘站在门口,沉脸咬牙怒视杜氏,好像有多深的仇怨一样。端悦公主和沈臻静私交最好,对杜氏这个大舅母也很敬重,在京城时往来频繁密切。听说杜氏想让她嫁给沈谦昊,并以此为条件要挟沈贤妃,她不顾情面,直接跟杜氏甩了脸子。
“见过端悦公主。”杜氏微微抬了抬身子,又满脸含笑稳稳坐下了。
“悦儿,你先下去,母妃还有事要谈。”沈贤妃给端悦公主使了眼色。
“母妃,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鼠辈,父皇也不会同意你拿我做交换。”端悦公主摔帘而去,她表面本是随和的人,很少发脾气,象今天这样冲动绝无仅有。
“鼠辈?高贵的端悦公主怎么会嫁给鼠辈呢?昊儿可是公主的亲表哥,娘娘的嫡亲侄儿,他肯定不是鼠辈,要不他的祖父、父亲和姑姑就都是鼠辈了。端悦公主真会说话,她不嫁给鼠辈,嫁给昊儿不正合适吗?看来她愿意的。”杜氏敢于拿命一搏,就是要在最后关头叫板沈贤妃,还要把她叫服。
“本宫不愿意。”沈贤妃重重放下茶盏,沉下脸说:“昊儿的品性能为你很清楚,否则你也不会巴结着让他尚主。本宫不防把话跟你说明白,昊儿要尚主只能尚六公主,不能尚端悦公主,我把话跟你说明,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我要是不同意他尚六公主,就是死也让他尚端悦公主呢?”
沈贤妃冷哼一声,咬牙说:“那你活着就别想走出这扇门了。”
杜氏掩住嘴,如少女一般笑得花枝乱颤,“我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我罪有应得,死也不冤。若把当年之事抖出来,要死的、要败的,可不是我一个。若娘娘不答应我的要求,又把我害死了,某些事不出三天会传遍津州城的大街小巷。”
“你……”
“娘娘、娘娘——”郑姑姑急匆匆来到门口,禀报道:“冯副统领带人包围了沈家大宅,非说沈家府上有蛊人,要彻查呢。连大人也一起来了,说是要抓住蛊人、顺藤摸瓜,严加审问,挖出具家余孽的藏身之地。成王殿下和王统领也来了,只是他们情绪很不好,说找出蛊人和具家余孽就把他们碎尸万段呢。”
“传本宫的话,请冯副统领和连大人进府搜查,由几位老爷领路,府中女眷回避。”沈贤妃给郑姑姑使了眼色,又转向杜氏,说:“你过一会儿就可以去了。”
杜氏晦暗一笑,说:“我会向冯副统领告发说二丫头是蛊人,还会以自己的命保证。昊儿尚端悦公主的事娘娘也该给我一个准话儿,临死之前我想享享儿媳妇的福呢。端悦公主叫嚣着不嫁鼠辈,娘娘也知道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
沈贤妃微闭双眼,掩饰眼底冰冷的神色,她给杜氏一个大大的笑脸,说:“你也不是今天就会死,先把正事做完了,昊儿尚主的事容我再想想。”
“我也要想想。”杜氏闭上眼睛,面色平和,脑海中思绪翻滚,与沈贤妃僵持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微微一笑,说:“在告发蛊人之前,我也要交待后事,我……”
“娘娘,回娘娘,不好了。”赵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连滚带爬进来。
“什么事?”沈贤妃见一向沉稳的赵公公慌成这样,就知道出了大事。
“回、回娘娘,沈大老爷中了蛊毒,身上长满了蛆,正在吞噬他的血肉。他浑身发痒,到处乱跑乱蹭,那蛆只要到了人身上,钻进衣服就开始咬。现在梧桐苑里到处是蛆,几个丫头婆子还有刘姨娘都被咬了,人、人都……”
“蛊虫?我要去看看。”杜氏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看到沈贤妃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冷哼道:“沈慷为什么会中蛊虫,娘娘应该清楚吧?”
“胡说,娘娘怎么会清楚?”赵公公高声斥责杜氏。
沈贤妃目光阴鸷,冷冷一笑,说:“冯副统领和连大人都来了,谁清楚或者说是谁下的蛊虫,他们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我们都去看看吧!”
“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很危险,万一……”
“呵呵,有沈大太太在,没有什么万一。”沈贤妃给赵公公使了眼色。
赵公公会意,马上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围住了杜氏。杜氏担心沈谦昊和沈臻静,没注意沈贤妃的眼色,直到被包围,她才感觉不对劲。沈贤妃冲杜氏冷冷哼笑几声,大步走在前面,杜氏被人拥簇在后,一行人朝梧桐苑走去。
梧桐苑门外有一个三亩大的小花园,四周有几排精致的花房,栽种的都是奇花异草。这小花园的构造设计颇得杜氏喜爱,里面有许多花草都是杜氏亲手栽种的。此时,小花园里围满了人,嚎叫声、哭喊声、议论声、吆喝声不断。听说沈慷等人在小花园里折腾,不用看到,就知道这精巧的小花园已狼籍一片了。
沈贤妃等人刚走到小花园的入口,就看到冯副统领亲自带侍卫押了几个人往这边走来。他们羁押的人除了文嬷嬷和玉柳,还有两个粗使婆子,都是在家庙里伺候杜氏的人。杜氏一见她们都被五花大绑,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明白了什么。
“冯副统领,这是怎么回事?”沈贤妃很温和地询问。
“等见了连大人,一并回禀娘娘,娘娘想知道就去看看吧!”冯副统领不买沈贤妃的帐,只冲她躬身行了礼,脚步都没停,就押着人走到了他们前面。
玉柳、文嬷嬷还有那两个粗使婆子都被堵住了嘴,无法开口。文嬷嬷走在前面,一副低头认罪的模样,看向杜氏的目光很冷淡。玉柳则挣扎呜咽,给杜氏使眼色,好像有所暗示。那两个粗使婆子似乎一脸迷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样。
“去看看。”沈贤妃又一次给赵公公使了眼色。
“沈大太太,得罪了。”赵公公当即就让人绑了杜氏。
杜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高声叫骂,“沈忻,你好阴毒的,你……”
赵公公扇了杜氏两个耳光,又从她的裙子上撕掉了一块布,紧紧塞住了她的嘴。冯副统领押着文嬷嬷等人走在前面,沈贤妃带人押着杜氏跟在后面。到了小花园,众人一见,似乎都猜到了什么,议论声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