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孟兴华嫁给岳小虎是孟老太太的主意,孟老太太怕沈忺耍花招,就派了两个忠心耿直的婆子过来监督。这两婆子根本不知道早被糊弄了,非要等回门日看到孟兴华、问问情况,才回去向孟老太太回话。沈忺也想过把这两个婆子除掉了事,可又怕孟老太太知道实情不饶她,孟庆元也会怪她,才不敢动手。
“好吧!我去稳住她们,等孟表小姐,不对,等南平王世子侧妃来了,让她换身衣裳去见见那两个老婆子,我就把她们打发回去,保证此事露不了。”
沈忺拉住流苏的手,说:“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一并重重赏你。”
流苏又有了信心,向沈忺再三保证会把事情办好,又到了谢,才回屋梳妆更衣。她刚收拾好要出去,就见苏茗冷着脸进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又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流苏看到苏茗那张脸就皱起了眉头。
苏茗噘着嘴、咬着牙,沉闷了许久,才道:“你不是说做成那件事、离开芦园,我们就能象小姐太太们一样过日子吗?吃喝不愁、什么也不用做,还有人伺候,现在呢?哼!现在照样做奴才,还任人打骂,还不如在芦园过得好呢。”
“没见识的糊涂东西,你胡说什么?我们现在是为娘娘做事,你不知道吗?”
“紫语也这么说,你天天跟我们说为娘娘做事,你见过娘娘吗?这里哪个是娘娘?”苏茗越说越生气,她头脑简单,对事情的看法也简单。她就想着害了沈荣华,就可以象沈荣华一样穿最漂亮的衣服、戴最华贵的首饰,威风八面,呼奴唤婢。来了沈家,才知道她还是奴才,还不如在芦园轻松,她满心失落且失望。
“滚一边去,上不得高台面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有了你,这些年要不是被你拖累,我会这么狼狈吗?”流苏一把推开苏茗,又狠骂了几句,才气呼呼出去了。
当年,林阁老夫妇去世,林家败落了。流苏对万夫人的恨仍未消除,又转移到了林氏身上,巴不得害死林氏,霸占了林阁老夫妇的财产。由胡氏引荐,她认识了当时还只是皇子侧妃的沈贤妃,几个人想法相同,一拍即合。
胡氏怕流苏暴露了身份,就让她找个人嫁了,继续留在林氏身边。她原本不想草率嫁人,可看到沈家对林家旧仆极尽能事地迫害,甚至残杀,很害怕。她挑了个男人嫁了,没想到那个男人偏要自赎自身离开林家,她只跟着走。后来,她怀了孩子,她嫁的男人死了,听说林氏嫁到了沈家,也怀了孕,她才找机会回来给沈荣华做奶娘。就因为嫁了人、怀了孕、生了孩子,她美好的梦想都破灭了。
流苏走出吉祥堂,挤出一张温柔的笑脸,正要去安慰孟老太太派来的两个婆子,就听下人传报说南平王府的马车到了大门口。她嘱咐传话的人只往吉祥堂传话,别到处嚷嚷,让孟家的下人知道,出来看热闹,岂不露馅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匆匆来传话,说二姑娘回来了,这可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沈荣华嫁给了一个无权无势无财的残废,为了成全“好事”,她头回来之前,还把沈荣华的衣服给脱了,被么不堪的男人沾污,她还好意思回来吗?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她还敢回来?”流苏回过神来,满脸惊恐,手忙脚乱,赶紧向吉祥堂跑去,也顾不上搭理孟家派来的两个婆子了。
沈家上下都知道替嫁之事了,也知道今天为迎接南平王世子带孟兴华回门才格外喜庆。任谁都没有想到被设计嫁给一个残废的二姑娘也回门来了。沈家就是分了家,二姑娘也是沈家最尊贵的主子姑娘,谁也没胆量把她拦到门外。
流苏跑到吉祥堂大门口,看到来传话的人都被真月乡君挡到了大门外。因为替嫁之事败露,真月乡君和沈慷等人闹了一场,没讨到便宜,反而被安上了假孕的罪名,传得合府上下皆知。这两天,她称病遮羞,连大门都不出,也不管府里的事了。就因为她出了丑,吴氏和沈老太太摆酒庆祝,气得她差点吐了血。
真月乡君看到陆续有传话之人赶来,微微一笑,指着一个婆子,说:“你进去禀报老太太和姑太太,就说南平王世子带孟表小姐、不,是孟侧妃回门了。二姑娘回来的事只字也不许提,老太太正高兴呢,就别给她添堵了,明白吗?”
“奴婢们明白。”传话的婆子赶紧应声,谁不愿意传好话讨喜领赏呢?
“明白就好,去传话的时候别忘了多恭维老太太和姑太太。张大家的,你带她们去迎接回门的贵客,就别都往吉祥堂挤了。”真月乡君只让一个婆子进去传话,把其他人都赶走了,她又给心腹丫头使了眼色,丫头会意离开,她才转向流苏,冷笑道:“不管你实际是谁的谁的奴才,你都是二姑娘的奶娘,背叛主子都开理不容。说不定二姑娘见到你会大光其火,做出杀伐之事,你还是早做防范。”
“多谢大太太提醒。”流苏摸不透真月乡君的意思,但真月乡君让她早做防范没错。她们母女和紫语的卖身契都在沈荣华手里,她们是叛主恶奴,一旦闹起来,沈老太太肯定不保她们。关键时刻,她就要利用沈贤妃派给她的死士自保。
真月乡君看到流苏走远,才对赵嬷嬷说:“派几个灵透的跟着她,看看她能调动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特点,探查清楚,给北宁王府和谨亲王府传消息过去。”
“是,太太。”
“都安排好了吗?”真月乡君看到丫头应声,才冷冷一笑,说:“我们也去吉祥堂凑凑热闹,沾沾喜庆,等二姑娘一来,可就没好事了,说不定会见血。”
……
沈家大门口排起十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引来诸多看热闹的人围观,车马人群将不算宽阔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马车停在门口,只通报了一声,没人下车,门人想领着马车从侧门进内院,也被拒绝了。等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就有十几名衙役拥簇着一顶官轿朝这边跑来。官轿停在沈家大门口,吴知府下轿,顾不上喘气,就过来给唐璥请安,并带着衙役在前面开路,引着南平王府的马车进了沈家。
围观的民众看到这一幕,不禁唏嘘感叹、议论纷纷,更有评说者竖起了大拇指。吴知府真是盛月皇朝第一好知府,对南平王世子比对亲爹、对皇上还要恭敬孝顺。南平王世子和女人行房,大冷天,他在外面端水伺候了一夜。南平王世子带侧妃回门,他不理府衙正事,又匆匆跑来如同小厮随从一样引路。
吴宪不是津州城的知府,而是南平王府的一条狗,这种说法在民众之间悄然传开。明年吏部考核,有这别具一格的政绩,不知会不会还有人托吴宪一把。
相比南平王府的威仪显赫,沈荣华都寒酸到了泥土里。她此次回来只有两辆普通马车随行,还有几个骑马的人,全程不显山、不露水。南平王府的马车比他们早到一步,沈荣华之所以也让人传话进去,就是想给沈老太太等人浇一盆冷水。
南平王府的马车全部进到沈家,门口看热闹的民众也被衙役驱散了多半。沈家的门人和来迎客的下人半文喜钱都没拿到,还被衙役斥骂,个个灰头土脸。看到沈荣华的马车朝门口走来,他们都懒恹恹的,提不起半点精神。几把一钱重的金锞子朝他们砸了,他们好像被晴天的刀子雨淋了,短暂愣怔后就炸了锅。
“开正门。”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又有金锞子扔了出来。
“是是是。”带头的门人赶紧呵令小厮打开正门,铺上木垫,引着马车进入沈家。若不是看到沈荣华探头出来,他们真不相信这是被设计错嫁的二姑娘回门。
沈荣华让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对喜不自胜的沈家下人说:“孟表小姐代我嫁给南平王世子做侧妃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开侧门让他们进去是对的,因为是侧妃,出嫁、回门都不能走正门,这是规矩,跟我不一样,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拿人手短,谁掂着三四个金锞子不会点头哈腰讨好呀!
有下人一溜小跑儿去通报,沈荣华撒金锞子、走正门回门的消息也在沈家大宅传开了。沈荣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直接到二门下车,回了怡然居。怡然居有几个丫头婆子看屋子,见沈荣华同数名男女回来,都很吃惊。
“屋里真暖和,赶紧进来抖抖寒气。”
“大太太说二姑娘今天会回来,一大早就让人把炭盆笼着了。”
沈荣华知道在怡然居守屋子的人是真月乡君安排的,很感动,说:“你去跟大太太说一声我安好,山梅,带上我给大太太的礼物,与她一同去。”
“是,姑娘。”山梅从箱笼里挑出两只大号锦盒,让婆子抱着一同出去了。
连成骏甩起披散的长发,说:“娘子,咱家的宝贝也不多,你别都送了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我不要。”沈荣华学着连成骏的样子甩了甩头发,很大气且霸道地说:“放心,我散的都是南平王府的钱财。”
“哦!那你赶紧散吧!”连成骏慧黠一笑,又说:“你就是不散,唐璥也不敢跟你讨要,他要知道你成了我的娘子,估计连声也不敢吭了。”
沈荣华一看连成骏的神态,就知道他手里有唐璥的把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事。连成骏不说,她也就不多问了,反正她今天来要对付的人也不是唐璥,说不定还能跟他合作一把。只要唐璥痛痛快快废了婚书,她也希望日后好相见。
“岳小虎,一会儿见沈家人,是你去还是我去?”
“当然是你去了,我……”岳小虎摸着脑袋,笑得很憨厚。
昨天傍晚,岳小虎带着他的心上人还有他心上人的女儿回到义勇庄。岳老太太骂了他一顿,但事已至此,还是接受了那母女俩,准备给他们补办婚礼。听说连成骏代他入洞房却遇相思之人的事,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今天一大早就张罗着送沈荣华回门。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都心有所属,人有所归,也算人生幸事了。
沈荣华笑了笑,说:“你们俩个都去,一个是她们设计想让我嫁的人,一个是苍天开眼让我遇到的人,不让他们看看,他们怎么会相信这世间有传奇呢?”
他们在怡然居喝水聊天,抖掉了一身寒气,都暖和了。山梅和婆子去给真月乡君送礼传话回来,跟沈荣华说吉祥的好戏要开锣了,让他们快点过去。
“更衣。”沈荣华此时穿戴的都是她平常的衣物首饰,来之前,她还在想自己该以什么姿态面对沈家人,被唐璥驱使吴知府的派头刺激了,她决定奢华一把。
唐璥先前送她的紫金南珠头面派上了用场,无须满头珠翠,只须两三件钗环点到为止。玫红底子通身浅黄色豌豆花刺绣流云锦面交领长袄,乳白色中衣,银红色镶金边马面裙,外面套一件粉紫色缎面毛领裘皮斗篷。衣饰的颜色样式都合适少女,打扮得中规中矩,花样简约低调,却能显露出无尽的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