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点点头,道:“我两分析了半天,也找了送饭进来的人,对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赵彭祖说只怕找到了也没有用,食物和酒中分开放了两种相克之物,荣畜死的很快,我们听到动静冲了进去,他已经说不出来话,呼吸困难,竟然是……是活活憋死的。”
“阿父从东市上回来,每日也给我带外面的消息。原先被赵大人压制的服服帖帖的游侠们近日都蠢蠢欲动,到处宣扬赵大人是因为私怨杀了荣畜。京兆尹府门外,荣畜的尸体被放的发臭了,也不下葬,他们说要等朝廷给一个公道。”
林天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赵彭祖,堵住严延年。
“大表哥,你们忘了找一个人,一个对荣畜真正有情的人。”
☆、第43章 布局(二)
此时的京兆尹府,已经快被长安城的舆论逼上了梁山。
府外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居心叵测的荣畜友人暴尸栽赃。
朝堂上有魏相弹劾,紧跟着又有御史大夫、少府及其他官员的附本参奏。
赵广汉静静地坐在京兆尹府的大堂之上,他那方正的脸愈发方正,粗黑的眉毛拧在一处,阴沉的脸色,无一不在彰显着此人在重重压力之下,一触即怒的状态。
做官这么多年,今年是最窝囊的一年。
年初,家里的门客在长安东市上违法卖酒,被丞相府中的属吏赶走,门客告诉他是苏武的弟弟苏贤暗中到丞相府中举报。
本身长安东西两市就属于京兆尹管辖,自个并不像其他官员那般接受贿赂,家中又养了许多门客,便靠着职位之便在市场上卖酒来维持。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和其他人的违法乱纪行为来说,又是小巫见了大巫,却被丞相府搞了这么个大阵仗。
赵广汉折了面子,有些生气,命长安丞去追查苏贤有没有什么问题。
尉史禹得了赵广汉的暗示,弹劾苏贤作为骑士屯驻霸上,却不到屯所,也没有屯够足够的军需储备。
苏贤的父亲大怒,弹劾赵广汉,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又是魏相出面,命廷尉于定国审理此案。
廷尉于定国和魏相是过命的交情,尉史禹被判腰斩,赵广汉也落了个擅自斥责骑士缺乏军备的罪名,按律当斩。
皇帝下达了赦令,只降了一级秩俸,依旧做他的京兆尹。
荣畜的死,又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次如果再闹大,失了圣心,说不定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折在这里。
丞相府针对京兆尹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御史大夫丙吉又是魏相的朋友,少府萧望之得过魏相的赏识,是皇帝信任的新宠。
这些人扭成一股绳,都想将他赵广汉踢下马去。若是皇帝再将这个案子丢到廷尉,于定国又是倒向魏相一侧的。
怎么看前程都是灰暗一片。
赵广汉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也咽不下这口气,便命手下的长安丞们去探查丞相府近日里可有什么违法的勾当,好做为反击的把柄。
一向英明神武、桀骜不驯的赵大人,最忍不下的便是被污蔑和攻击。
越急着翻牌,就越乱,这便是旁人进攻的最佳机会。
在暗中等待的严延年,终于等到了长安丞出来打探消息,便将丞相夫人伤人至死的消息放了出去。
鱼饵已经放下,赵广汉怎么会不咬钩?
赵广汉那颗高傲的头颅就在他严延年的铡刀之下。
耐不住心头的喜悦,严延年提笔给远在山阳看守废帝昌邑王的山阳太守张敞写信,张敞一直替皇帝看守着只登基了二十七天的废帝刘贺,迫切地想回到长安城,回到朝廷的中心、皇帝的身边,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张敞曾经在上奏报告昌邑王日常情况的折子中,传递他想回到皇帝身边效力的心意,但是皇帝一直没有回应。
严延年与张敞交情深厚,他觉得好友张敞取代赵广汉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在信中,严延年透露了目前赵广汉的危险形势,阐明长安城的治安需要像赵广汉这样的能吏,否则皇帝不会在上一次对赵广汉下了赦令,仅仅降级秩俸一级,原职使用。
若是赵广汉落马,那么在皇帝和丞相魏相眼中最合适做京兆尹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黄霸,一个是张敞。
严延年认为张敞应当这个时候写信给魏相,传达想攀附魏相的想法,他也会在魏相面前大力推举张敞。
只要魏相愿意出面推举,京兆尹这个位置非张敞莫属。
发出信之后,严延年便静静地等着下一波毁灭性的攻击,这才是赵广汉的灭顶之灾。此人的倒台将支撑着他和他的朋友爬上更高的位置。
赵广汉一心一意想要抓丞相府把柄的时候,赵彭祖和林天已经在敏行里找到了严延年的外室——栗氏。
栗氏只知道荣畜这一阵子有了麻烦,没能来看她,却不知道荣畜已死。
她前两日刚刚诞下一个小郎君,红扑扑的小脸,体型壮大。
林天见过妹妹和表弟刚生下来时的样子,他更加相信娇娥的话,栗氏是对荣畜真正有情的那个人,这个孩子是荣畜的,不会是严延年的。
荣畜没有家人,除了栗氏。
那些守在京兆尹府门外的人都是些游侠,他们不过是受人指使,或者图财,或者就是图出一口气,将赵广汉拉下马来。
只有栗氏才是真正关心,但又无法出头的家人。
得知荣畜被毒死在京兆尹府,尸体发臭了还无法安葬时,栗氏的眼珠红了,晕死过去。
被赵彭祖掐醒人中苏醒过来的她,又接到了另外一击:荣畜是严延年告发的。
栗氏崩溃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从她那些颠三倒四、零零碎碎的话语中,两人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荣畜原先做游侠时,认识了严延年,后来荣畜因参与了两起绑架案,见主犯被擒,便打算逃走在外地呆个几年,等大赦令发出再回来。
可貌美娇柔的栗氏无人照料,荣畜又不能带着妻子逃难,便将妻子托付给了朋友严延年照料。
没料到几年后回来,栗氏已被逼做了严延年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