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淡淡笑了笑,便转身回到堂下。
严夫人鼻子里暗哼了一声,也跟着下来。
堂下的夫人们围着她们两人问长问短,都羡慕的不得了,严若雪知道娇娥被长公主看重,留下单独说话,心中不忿的厉害,又有些埋怨,若是母亲将自个带进去,这会被人羡慕的不就是严家二娘子了吗。
娇娥恭谨地陪着长公主在水榭旁的亭子里说话,有些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要留下她作陪。
前世敬武长公主一直很得帝宠,皇帝生怕委屈了她,想将她嫁回外家,但许家的爵位太低,没有适合的男子方才作罢,最后才定下了皇帝发小张家的儿子。这样的长公主身边围得都是高官显贵的女儿,今日怎么会独独看上自个作陪。
“这是你母亲亲手做的吗?”,刘念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问。
“回长公主,是的。”
“真好看。”,刘念撑着双颊,歪着头,声音中透着羡慕,小孩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身后的侍女连忙围上来,轻轻地扇着风。
娇娥有些想流汗,宫里什么好看的没有,为何独独念着自己的衣衫。
“你身上的这花是什么花?”,刘念问。
“朝颜花,又叫牵牛花,是路边上经常见到的花。”,娇娥解释道。
“朝颜?”
“花期短暂,朝开夕败,因为好养活,农家的篱笆上会爬满这样的花。”
刘念点点头,就像阿母一般,不到二十岁便不在这个世上了,朝颜。
“你能现在绣一朵这个朝颜花吗?”
“喏。”
刘念想了想,又命身边的侍女去拿笔和软帛来,好叫娇娥画花样,又说渴了,要喝新的浆汁,顺便要点香来点着,又命人端来香汤洗手和漱口,指使得身边的侍女一团乱。
趁着侍女转身,刘念小声道:“我还想要一副绣图,绣一池荷叶,有莲蓬和荷花,阿父经常对着荷池思念阿母。这样阿父便会喜欢我,多看看我。”。
“我还小,拿不了针线,你能帮我绣一幅吗?”
娇娥心中一颤,正想跪倒婉拒,却又看见刘念眼中的期盼之意,便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阿父喜欢下雨天看荷池,他们说这是秘密,不能随意说了去。我把侍女喝退了,她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洛嬷嬷曾经教过她,不要私下里参与皇家的事,那怕一副绣图或者一块帕子,都有可能会掉进后宫那些女人们的陷阱里去。
对着长公主她却无法拒绝,刘念生下来便没有母亲,和父亲并不亲近。那一刹那刘念的话打动了她的心,前世她便是这般痴痴想着阿父能多看她一眼,对她好一点。
前世娇娥落水之前,世人皆知,皇帝杀霍氏一家是为了给许后报仇。现在众人不敢明说,只说霍家犯了谋反罪。
许皇后生了长公主不久,便被女医淳于衍在汤药中下了附子毒死,皇帝每每想起许后便痛哭不止,为女儿取名为刘念,小字君儿。
三年前霍光病死,皇帝便不顾霍家的女儿还做着皇后,早早立了许后生的刘奭为太子,封刘念为敬武长公主。
小小年纪的长公主便带了封号,原本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小娘子,可皇帝又偏偏见不得这个女儿。
在狱中出生,长在民间,后又做过长安城游侠的皇帝身形高大,俊美无俦,有着一般皇家子弟没有的不羁气质。当年霍成君便是对他一见倾心,死活闹着要进宫做皇后。
许皇后论起美貌来,要比皇帝逊色不少,一张脸有些圆润,鼻头也略圆,微微翘起,带着娇憨之气。
刘病己偏偏最爱这样的许皇后,没有瞧上貌若天仙的霍成君,霍光死后,皇帝灭了霍家一族,将霍成君囚禁在昭台宫,提都不许人提,掩人耳目的“恩爱夫妻”做了不到四年。
刘念比太子哥哥长得像许皇后,年纪越大越像,皇帝有些怕见,虽然对她很恩宠,有求必应,却比华婕妤所生的大公主刘施少了些亲近。
娇娥不敢多说,点了点头道:“一个月后,我把绣图放在林氏绣纺,长公主装作来买便是。”
“好。”,刘念甜甜地笑了,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憨,令人心生怜惜。
“要保密哦,不能让别人知道,本公主信任你。”,刘念将小手放进娇娥的手中,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将生命交付给她般郑重。
“喏。”,娇娥点了点头,皇宫中的孩子真的很聪明,弟弟广哥一般大,却只会玩泥巴,粘着阿父。
侍女们围了上来,娇娥接过软帛,低着头开始花花样子,又陪着刘念玩了一会翻绳,许嘉便派人来请长公主一起离去。
娇娥退到堂下,众位夫人已经酒足饭饱,等着贵人们告退,方好告辞。
严若雪又嫉又恨地看着,娇娥感受到那股恶毒的视线,抬头看了看,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严若雪恨不得去外院找阿父问个明白,究竟何时才能让娇娥谦卑地看着她,巴结着她。
此时的严延年没有听见妻女的怨念,正躲在外院通往议事书房的小径旁,算着赵广汉和魏相商谈的时间,他有些不安。
魏相的大奴告诉他,魏相接到了赵夫人的贺礼,便请了赵大人去书房议事,他按捺不住,藏在这里,看看赵广汉或者魏相的神情,推测事情的进展。
赵广汉并没有急着参奏丞相夫人打死婢女一事来为自己开脱,反而来丞相府祝寿,这令严延年很意外,他一向以为对赵广汉的处境和性格很了解了,但对方这次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出牌。
难道赵广汉威胁魏相做私底下的和解?这是严延年所不期望的,也是不可能的。
等了近半个时辰,赵广汉才慢悠悠地从书房里出来,严延年躲在暗处窥看,却没料到他的行径也被人看了去。
魏相留在书房内,看着眼前摊放的信简,心里乱成一片。
就在方才,丞相和京兆尹达成一致,不再就荣畜这件事继续围追堵截下去,从此后各自约束好己方的官吏,不再生事。
赵广汉问魏相:“虽然张敞尚未收到这封书信,但皇帝会不认为魏相借着身为百官之首,有结党营私的迹象吗?”
“霍光之事,天子一怒,牵连千家,请丞相三思。”
☆、第46章 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