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严家在处理完邵家兄弟后,停手了。
无论局面如何震荡,严渊已经没有精力再处理这些外务了。
从查出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七爷瘦成了皮包骨,这个男人的头发上居然冒出了白发,他不见任何人,包括已经多次带着人马举枪杀进来的大少,也没见到他一面,七爷甚至只是一味的防卫,没有进行反击。
就好像,大少做什么,他都能纵容。
严家的势力在七爷的授意下,渐渐转到了大少手上。
听说大少在二少的墓前,待了两个月。
听说暴躁凶悍的大少,居然哭得撕心裂肺。
听说后来大少撬了二少的墓,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七爷的情况更糟了,被转到了医院。
他忽然的头疼倒下让一干亲信吓疯了,在一次次脑部检查,才终于发现那嵌在七爷脑中弹壳碎片,如果要再次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1%左右的概率。
但不做手术,七爷也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大少消失了一段时间,再一次出现却带着人,全力袭击七爷的住处,原本美轮美奂的桃园被轰得只剩一片废墟。
交到大少手上的势力,被反过来对付七爷,外面有人说这是严渊做人太刻薄,连亲子都要手刃他,这是惹得天怒人怨了,这往往是和严家不对付的家族。
也有人说,严家大少是个弑弟杀父的畜生,为了权力冷情冷心,如今七爷这个行将就木的模样迟早也是要进土里,他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虽然严家父子有矛盾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可谁都没想到,大少会变成这样。
真相如何,外人无从得知,只是不停的猜测,严家这个庞然大物,现在正是风雨摇动中。
那些旧部跑来医院,纷纷劝说七爷,不能再让大少这样混账下去,让七爷撤销那些转让权利的命令。
躺在轮椅上的七爷,面无表情,沙哑的声音像漏了风的破损收音机,“他有这个本事干掉我,就有本事继承严家。”
一句话,堵住那些亲信的话。
那天晚上,一个人影站在七爷床前。
七爷缓缓睁开了眼,没有惊讶,平静的不可思议,“来了。”
这天晚上才没有任何护卫,好像早就料到了。
那握枪的手抖了抖,满满的恨意和痛苦,“这世上,还有什么你料不到的,爸。”
他第一次发现,那小时候到如今都仰望的男人,居然老了,明明还五十不到,却好像已经是风烛残年。
瘦得不可思议,像一个真正老人。
扣着扳机的手,始终没有扣下来。
“我要您活着,您亲手毁了我,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人,我怎么忍心让您去死呢。”太子潸然泪下,手颤抖着连枪都掉了下来,“这辈子我都没父亲,永远都不会原谅您。”
#严渊,你输了#
#你的大儿子和你离心,小儿子失踪,这辈子你都会活得生不如死,直到你咽气前一刻,都不会停息。#
严成周离开了,处理了因为七爷重病几个吃里扒外的高层,一时间风声鹤唳,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大少爷的狠辣手段,毫不心慈手软。
这位曾经不着调的大少爷,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撑起了有些摇摇欲坠的严家。
半年后,落叶纷飞。
七爷坐在一棵枯老的桃树下,这里是桃园的桃林,自从严成周炸毁后,便荒废了。
远远的站着顺叔、严八等亲信,他们垂着头,呜咽出声。
七爷带着一顶帽子,化疗后他的头发几乎掉光了,坐在轮椅上像是没有任何重量,他的脸已经脱了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英俊。
这个呼风唤雨的男人,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而唯一的儿子,从未看过他。
化疗将体内的免疫系统破坏殆尽,脑中的弹壳压迫脑神经,七爷渐渐失去了视力,思维已经不清晰,只靠着各种高科技延命手段和执念撑着一口气。
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顺叔每每心痛得不能自抑。
他们求着如今成为新一代严家家主的大少,来瞧瞧七爷最后一面。
可大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这个暴躁的男人如今就像第二个七爷,只是比七爷更残忍冷漠。
今天,七爷居然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想回到桃园,看看这片桃树林。
顺叔忍住喷涌而出的泪同意,将七爷从医院搬回了车上,一路开了回来,这是回光返照。
他走近七爷,沉默不语,泪如泉涌。
严渊摸着手中那个不起眼的盒子,像枯枝的手指打开了锁扣,里面是一团团黑灰白的混合物。
“将我和小语的骨灰,放在一起。”七爷目光悠远,明明已经看不见了,但那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依旧不可一世,将强硬刻在了骨子里。
“是。”顺叔忍着哽咽,低低应声。
七爷笑着,脑中快速划过一生的片段,一辈子不可一世,到了如今却只有和严成语的相处停留住。
大约,死前,人只愿意记住那些快乐的。
顺叔再望过去,突然跪了下去,“七爷!!”